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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红袖添香  发布日期: 2001年4月1日
只穿T恤的夏天
桑尼

  青是一个很喜欢逛街的女孩,现在还是这样。但那时候,她不知道,逛街会逛到这一段缘份。

  青不喜欢逛大商场,就喜欢找那些角角落落里的小门面,她说,珍珠往往都藏在不为人注意的地方。

  那天,青跟朋友南一起逛街,已经逛了很久了,南有些累了。可青一眼看到那家名叫“钟鼓春”的时装店时,还是要看。那家店门前的灯箱上有一个站着的女人,带着时装帽,画得很简单,就几笔的线条,却很妖娆的样子。于是,突然就很想进去瞧,拖了朋友的手,也不管她已经喊了几百遍累就进去了,发现里面的摆设与以往所逛的店都不同,很有创意,几幅时装设计图,错落的挂在墙上,摆衣服的架子是用粗钢筋包上靛蓝的布做的,摆着一只插了几朵干花的花瓶。模特儿也很特别,脸是黑底金花的,没有像其它的一样眼睛鼻子分得很清楚,乍一看,有点儿吓人。后来青用各色的彩带给她编了根辫子,穿一件土蓝色的长裙,大大的口袋里插了几根麦穗,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那么小小的一间,居然还是两层的。青嚷着一定要到楼上去瞧瞧,说是去探宝。总感觉这里是有点儿神秘兮兮的。南不肯走了,青就一个人上去。在楼梯拐弯处的墙壁上,倒挂着用粉色窗纱包着的一束干了的红玫瑰,束着金色的带子,很漂亮。旁边还有几块红色的PV板,上面写着黑色的大字“钟鼓春”,用白色的棉绳系了,下面打散,垂着穗子。楼梯是铺着绿色地毯的,很陡,一步步踩上去,青的心里真是充满着好奇。楼上的衣服都比下面要贵,摆设也有点不同,很有名牌精品店的样子,只是最吸引青的,是玻璃板上搁着的一个羚羊头骨。看了好久,青没敢去摸(后来还是她把它弄碎了)。

  回到楼下,南在跟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聊天,朋友说,是这里的老板。青看他一下,戴副眼镜,很书生气的样子。南那时候没工作,刚巧“钟鼓春”正在招营业员,南便进了那家店。以后,青每次逛街都不由自主的会逛到那里去,看看南,也看看店里的布置和摆设又有什么变化。但青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经常会注视着她。

  青是从南的口中知道韦的一些事情的,就是那天看到的老板。知道,店里的布置都是他自己设计制作的。他去年刚从中国纺织大学毕业,学的是服装设计,怪不得做出来的东西也与众不同呢。韦是一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不仅设计专业功底好,而且他的书法、篆刻参加过全国比赛,还得过大奖呢,南说这话的时候,口气中有着很深的敬佩之意,青也不由得对韦刮目相看了。

  偶然的一次,青的单位里发电影票,青多要了一张票,南却说她那天没空,说韦是很想看那部电影的,不如送给他去。韦的店离电影院不远,但青到那里的时候,店门已经关了。第二天,南说,韦刚好那天去跟朋友喝酒,所以不在。还说,韦很抱歉,想请青去看电影。青也玩笑似的答应了,刚好过两天是一部舒淇演的电影,青也想去看。那场电影青已经不记得是什么内容了,只记得舒淇很灿烂的笑容,记得有一句:笑一笑,世界更美好。韦后来常对青说这句话。看完那场电影,青就成了韦的女朋友。

  青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跟韦站在一起,只到他的肩膀。认识韦的时候还是春天,到了夏天,他们的恋情也渐渐的升温了。韦的店里出售的衣服大多是套装,正式的,却很有特色。韦却从来不许青穿套装,他说:那不适合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有给你穿的衣服的,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什么时候我帮你设计帮你做。青是喜欢那些有些古典有些另类的衣服的,常常买来那种中式领的白色小上衣,下面是宽宽的长裤,颜色是很纯正的那种红,或者是立领上衣紧身裙摆很大的靛蓝底大红滚边的连衣裙。穿在街上,总是有很多回头率。韦却不喜欢,他不喜欢青那么招摇。倒是有天,青很随意的穿了件做学生时的大大的T恤配条短裤,韦眼睛一亮,说,就是它了。在我还没有为你设计出样子之前,你就这样穿吧。很休闲的样子。我喜欢。

  韦找了许多他以前穿过的T恤给青,青就一直这样穿着,T恤配短裤,T恤配长裙,T恤配中裤……配裤子的时候,就让长发散着,穿长裙的时候,就把头发松松的挽起来。这样穿倒随意,青也不反对。只是有次,青看到韦店里的一件吊带长裙,蓝色的,星星点点的缀着些亮片。青便悄悄的取下来,跑上阁楼,换好了,在镜子照着很满意,便在楼上喊韦来看。韦抬头一看,青穿着那条裙的样子的确很漂亮,但他还是马上让青把裙子换下来。青很不满的服从了,那条裙子的价格是很贵的,青知道,也许韦是要留着卖吧。

  第二天,青穿了件白色的大T恤,牛仔短裤,T恤太长,裤子很短,青也就这样穿着,蹦蹦跳跳的走在韦的身边。韦注视着青说:“其实昨天那条裙子你穿了很漂亮,很性感,”他笑笑,“但是那样的性感很多女人都可以有,那是俗艳。而今天你这样穿,在我眼里,也很美。女人的性感其实不是露多了才有,真正吸引人的,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美丽。能把T恤牛仔穿出女人味才是真正的性感。”青点点头,亮亮的眼睛,笑着。

  那个夏天过得就像穿T恤的日子一样惬意,沉浸在爱中的青幸福得像每一个小女人一样。直到后来,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韦的家人不喜欢青,说她跟韦不配。像个小丫头一样,穿衣服总是那么随便。韦的母亲很多次找来韦店里的几条连衣裙要让青穿,韦却坚决反对。夹在中间的青两头为难,只说是裙子还是留着卖价钱吧,她依旧穿她的T恤。

  种种的矛盾压抑了很久,终于爆发了。那天下着雨,青一直跟韦守在店里,注视着韦逃避的目光。韦说,回去吧,没人,打烊了。青却一下子哭了出来。韦很无奈的说,我也没办法,我的家人不喜欢你。但是……

  青看着唯唯喏喏的韦,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蘸了一滴雨水,在玻璃门上写了几个字:算了吧,散了吧。然后看着韦,其实,青心里还是想韦留她的。但韦居然点了点头,说:那好吧,照你说的做。

  离开店的时候,青没有回头。雨很大,把青的T恤和长裙都淋湿了,粘在身上,青走得很艰难,但很坚决。

  那时已经是初秋了,青把所有的T恤都放进了箱底。还是喜欢逛街,只是再不逛到“钟鼓春”了。

  那家店开到年底,韦没有继续开下去。后来去了南京一家公司,做服装设计。偶尔,韦会打来一两个电话,告诉青,在设计的时候,都会照着她的样子考虑。青也会笑着问,那么有没有帮我设计出衣服来呢?还是让我穿T恤?然后,便是沉默。

  又是一年夏天来了。青走在路上,遇见了韦的母亲。她的目光里已没有了先前的苛刻,却说:唷,青变漂亮了吗!

  青看看自己,穿的还是T恤:鲜黄的T恤,红、黄、蓝、绿、白横条的长裙。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看的眼光不同了,要求也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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