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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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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
当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袭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从书桌边站起来,那种感觉便是饿。其实很久以前便有一个志愿军战士说过:“我不怕死,可是我怕饿。”我也同样怕饿,但我似乎得了厌食症,我在心里面飞快地把这个小区的二三十家餐馆的菜谱盘点了一遍,我却无法找到一样可以令我胃口大开的吃食。
东边的水煮鱼似乎不错,可惜辣得令人发麻,我经常在吃过之后,舌头会僵硬几天;南边的苏小妹豆花似乎不错,虽然名气的影响可能占了许多,可恨的是大盆的鱼头泡饼也变成了小碟子小碗的凉粉;北边的东北菜馆最合我的口味,但是一天在一盆乱炖中吃出一个蟑螂以后,我就象厌恶蟑螂一样厌恶那个餐馆;西边的是一家海鲜馆,菜系倒是繁多,杭州菜、成都菜、广州菜、东北菜都是明码标价,物未必美,价未必廉,但其中的东坡肉也算得上是一绝,不过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一进大厅,脚底下的橱窗里便有一只鳄鱼,我甚至不敢用我的生物学常识来判断它的产地和习性,我只是在祈祷千万别有什么意外。
老字号的炸酱面?太吵。小字号的牛肉馆?人多。我甚至把麦当劳和咖啡馆列入我的计划,但我最终决定了要去吃一种馅饼,八毛钱一个的,韭菜的、茴香的、芹菜白菜的、萝卜粉丝的,还有芝麻、豆沙的。。。
其实这是最物美价廉的东西,唯一不合适的就是请客,适合请客的地方往往令人咋舌,比方说三个小小的饺子竟然要八块钱,不用说我放开肚量吃,便是普普通通吃个半饱,也要二十来个吧。再如那小碟子小碗的凉粉,比烟盒大不了多少,我只伸下去两筷子,老婆便眼巴巴的看着空碗,再来“两份”?
心动不如行动,我裹上长长的体恤衫,锁上房门,开着拖鞋以方程式赛车的速度冲到楼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怎么能阻挡我渴求美食的欲望,我杂耍般的跳过在门洞里修筑长城的男男女女,以优雅的姿势飞跃铁门前的水洼,然后回头对那个坚毅挺拔的警卫致以崇高的微笑。我走进了雨伞的世界,清纯亮丽的、厚重朴实的、五色斑斓的雨伞在柳枝下、在秀发上、在小心躲避和跃跃欲试的碰撞中,我如一个野蛮的不通世故的猴子,在水洼上蹦蹦跳跳,偶尔车子急速经过的时候,我忍不住大骂几声狗娘养的,然后心疼我雪白的裤子。
五分钟的路程,如此的漫长,当我所有的焦灼和渴望,所有的压迫和挣扎,都化作我前进的动力,抹一把额头的雨水,甩一下滞重的头发,当我站在高大的屋檐下明亮的橱窗前,满怀信心的掏出皱巴巴的一张‘回民老头’的时候,我发呆了,橱窗里空空荡荡的,几案上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老爷子满怀同情的望着我,“买报纸吗?”
我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蹩进路边的小书店,好心的老板递给我一把毛巾,让我不至于落汤的惨不忍睹。
饥肠辘辘的我还在不停的计算哪里才能找到我可口的食物,恰巧一阵风吹过,翻开了一本书,我看见了我的影子。
对,就是它,一只土狼,直立着身子,拱着一双小手,专注的望着远方,可怜的神情忧郁的体态。
对,我就是一只土狼,在一个下雨的季节,我直立着身子,拱着小手,专注而且可怜的望着远方。会唱歌的土狼,我想,我应该扯着脖子开始歌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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