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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永远清晰、亲切的干菜焖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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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里,记得最多的就是吃的故事。吃,天经地义的事,人之常情。人饿了思饮食,这也是种欲,称之为食欲。母亲的干菜焖肉是我记得最为清晰也最为亲切的故事。
在计划经济年代,一个月能多吃上回这菜不仅是我的幸福和梦想,也是全家人的幸福和梦想。那年月虽然提倡“发展经济,保障供给”,但全是计划着的。每月全家六口只有三斤凭票供应的猪肉,精明能干的母亲常将这肉票揣在身上,瘦肉不买肥肉不买,骨头甭提了,瞧准肉摊上有那五花三层的肋条肉,会称上二斤或斤半的,回到家用干菜焖在一起烧上一盆,那天,家里一定是乐开着花。
父亲会沽上二两白干,酡着脸,情到深处还会来两段西皮慢板;我和仨姐如同饿狼一般争食那焖得透红发黑肥而不腻的五花肋条肉,最后,连干菜也不放过。那景,那香,至今,不经意间总能味到。
干菜,是母亲自己腌制的。每年春季,将那价格低得让人惊讶的春白菜买上三十来斤,洗净后在阳光下晒蔫往罐中一塞,撒上几把粗盐,一周后拿出又晒,直至干萎缩成褐黑色,用刀切碎放在竹蓝里,挂在通风处,一旦买上那上品的五花肋条肉,就会抓上几把用开水发开和肉一起下锅焖烧。
每当母亲从肉案买回肉时我总是跟在母亲屁股后面转悠,恨不得母亲早点做熟,那样,可以捷足先登偷尝几大块。母亲总是不急不忙的,将肉洗净切成两大条长块丢入开水锅里焯一下,捞出后切成寸长分厚的片条状,到入锅中,放上发开的干菜和水、酱油,盖盖慢火焖烧着,把握着时间,水将干肉酥烂时盛在盆中,那弥漫在家里的菜香肉香能绕梁三日不绝于鼻。母亲没有烹饪本领,也没有油盐酱少许的技巧,凭着心,借着感觉,将那干菜和肉焖得已经彻底凝结在我的嗅觉和记忆里。
有年在一家酒楼庆贺母亲生日,我和仨姐每人点了一道略表心意的菜,大姐是道价格昂贵的生猛海鲜,二姐是刺梨鸭,三姐是清炖甲鱼。我却随便点了梅菜扣肉,我爱吃这菜,这是自幼暗刻下的一个印记,那干菜上码上一排红润润的五花肋条肉晕着暖暖的色调,很是勾引着我的食欲,想必也很适合母亲的口味。
菜上来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母亲频繁伸箸那道近似自己最擅长做的菜,细品慢嚼着,禁不住内心蛰伏已久的一种感怀,喃喃自语: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每月多吃上次这菜,这菜,天天梦一般的缠绕着我。父亲心情凝重的补了一句:你们小,不懂事,每次你妈妈是不肯吃上一块的,仅吃点干菜,我拣了给她碗里她还偷偷地又放回盆里,为这事,有次差点吵了起来……仨姐听了无语,更多的是感激,只是拼命地往母亲的碗中夹着菜肴。我很感动,双手举杯站着,给母亲深深的鞠了一躬,没有豪言壮语,一仰长脖,将那杯中红如血的葡萄酒一干而尽……
饮食是我们舌尖上的典籍,一道菜也是自己活着的历史,是能够记载岁月的变迁和自己的真诚感触,母亲的干菜焖肉给我的怀旧情绪和感情生活中带来的不仅是一份心情,还有种亲情和天底下最为纯真最为伟大的母爱感受,之所以,母亲的干菜焖肉在我的记忆里永远这么的清晰、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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