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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 · 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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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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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要吃饭的，因为人有食欲，有食欲的人要吃，没有食欲的人为了生存也要吃。农民吃饭要流汗，工人吃饭自己干，商人吃饭会计算，腐败吃饭四处摊。这虽然是当地百姓私下流传的吃饭谣，有其狭隘的一面，但也说明了一部分确实存在的社会现象。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我总感觉自己笼罩着一种无根无叶的状态。这个城市浓郁的经济气息丝毫没有给我必须的养分，而那抑人制心的生活压力更没有让我更多地伸展枝叶，表白自己浅薄的存活态势。也许只有在我残延的梦境中才能体味到那种清新的光和作用，也许迟早有一天，我像个蒲公英似的飞得无影无踪，也许经历的轨迹本身便如一堆无用的字符，被城市的回收站清空。不管我怎样活着，我还是要吃饭的，因为我有食欲。
在那家商贸公司辞职时，我已经没有了任何食欲，整天胡吃海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辞职是因为有一次在王府饭店陪几个公司的重要客户吃饭，我和大伟一时没刹住车，不仅把另外的人全喝趴下了，还把上海来的牛总经理喝到了桌子底下。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属于业务公关必须的过程之一，关键是那天我喝高了，把几位客人倒腾到凯莱酒店住下后，顺便开间房把牛总经理带来的秘书陈小姐上了，气得我们公司经理也就是大伟他哥大猛大发雷霆，告诉我说大猫你行呀你，把大脑袋该办的事全集中在小脑袋上了，这回爽了吧，我们公司稳进口袋的200多万全告吹了。
当时大伟还为我说好话呢，他晃荡着小脑袋说哥这也不能赖大猫，那陈小姐从上饭桌到离席手就没好好待着，一直在底下摸猫哥的大腿还把写着手机号的餐巾纸往这儿递，搁谁也受不了呀！我说大伟你丫肯定没喝多连这小动作都看见了，大猛说我不管怎么着事情已经出了你要担责任。就这样我揣着公司给的2万元安置金光荣下岗了，我心想老子还不伺侯你们这帮孙子了，老子东山再起重头再来。回头想想至今30来岁了还没混上个女朋友也够可悲的，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金钱和美女的糖衣炮弹打动呢？
从那以后我就在家里开始了我的新生活，整天茶不思饭不想也不出门见着油星就腻歪，我妈说你总也不能整天喝粥呀你可不能当和尚我和你爸还指望着抱孙子呢，我说我也是大老爷们了不用你操心男人要以事业为重等儿子挣钱了娶家里几个媳妇轮着给你生孙子，我爸在青年报后面抬起头说那可不行国家的新婚姻法你以为是废纸呀你敢犯法我第一个送你到老警那儿去大义灭亲，我说得了我那仅仅是想法和愿望不还没落实呢吗。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我决定先找份工作再说。
正在我实在找不到称心的工作时，那天忽然接到了陈小姐的电话，她还记着我呢！我马上打的到了陈小姐住的酒店。她这次来北京要长住了，因为那件事牛老头子差点儿也辞了她，无奈陈小姐把杀手锏拿出来说你要敢辞我我立马给你老婆打电话讨个说法，就这样她就到了北京出任分公司经理。见到陈小姐时难免要诉诉相思之苦，她在客房里只穿了一件睡袍，以前的长发也剪成了玉米头，白皙的皮肤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们缠绵了半天，一番云雨之后她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说还没想好呢！她说你到我们公司来是不可能了不过现在有困难我还是可以帮帮你的。我说谢了我很累不如咱们现在先吃饭去吧。就这样我们到下面的餐厅里点了几样小菜，随便吃了点什么，陈小姐充分发挥她老家的风格特别喜欢吃辣的，没办法我只好陪着她在那里吃得我浑身冒汗头脑发热口舌都溅出了火星子，之后的那个秋天我居然不怕辣了还有点喜欢上了辣味，陈小姐愣是把她老家的脾性传染给了我。
我们没有过多的交往，在北京的第一场雪来得时候，我躺在床上喘息着说我有点烦了我想换换环境，就这样我们便彼此失去了音讯，那时我已经在另外一家朋友开的公司里做了销售部主管。
2
销售部有一个林小艺，我们住得不是很远，她主要是统算销售部的业绩，整天把业务员的成果统计好报给我。这丫头平时没什么事，等部里的几个哥们都出去后，从办公桌里拿出成包的开心果，耗子似的吃个不停。有一次我探过隔断对她说小艺你的牙可真是钢牙将来还不把男朋友给磕了才是奇迹呢！小艺把刚剥开的开心果放进嘴里说没办法就得意这口，将来我找男友最好是开超市的天天供着我吃开心果。
从那以后每次上班我都会顺便给她买一袋，小艺人不错长得还挺可以，在如今的大街上很难找到这样纯真的了。据她说她以前上大学时谈过一个男朋友，因为那丫三天两头惦记着要和她上床小艺有一次一巴掌把他扇跑了，真是带刺的玫瑰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小艺平时就喜欢听我讲我以前的风流韵事和悲伤往事，听到动情处还没剥壳就往嘴里塞开心果。我们和部里的人一起凑份子出去吃饭时，几个男士轮着讲荤段子，男人吃饭少了这个简直喝不了酒，小艺每次都乐得捧腹大笑，还煞有介事地往本上记。
街头寒意初现，人们缩着脖子把自己裹在大衣里和乌龟似的，只有一些白领还照样西装革履裙角飞扬，估计每次出来时都已经成把地吃好了感冒药，美丽而冻人。在销售部做了两个多月，那时正好和陈小姐分道扬镳，我吃着小艺的开心果琢磨着是不是对她产生了好感。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她时，那天下午她的大学男友来公司找她。这人长得一表人才果然潇洒，怎么也想象不出他那强烈的欲望，我抽着中南海牌子的香烟斜视着他，这小子还很礼貌地递给我一张名片，才知道他已经是什么网站的CXO。小艺对他没什么好气，说你没看我这正忙着呢我们这庙小盛不下您这大佛爷，那个什么鸟CXO笑眯眯地说着离别之苦，我出于礼貌只好拿了张报纸到厕所里蹲了半天。回来时见小艺趴在桌上哭着，那个CXO看来已经走了，我叹了口气，拿纸巾擦去小艺脸上的泪痕，她对我说我还是觉得有点离不开他，这次他找我来说要调到广州去，说如果可以重头再来的话就在飞机场等我，说完小艺更加大声地哭起来，用完了纸巾还把一把把的泪水和鼻涕抹到我身上，一绺头发粘在脸庞。我想她此时肯定很悲伤，安慰着她，小艺哭着说大猫你真是个好大哥，我说小艺别哭了还是吃开心果吧！
圣诞节同时也是我生日的前一天，我决定正式向小艺示爱。我觉得很有必要买一束玫瑰花给她，这个举动是我从前没有的，也不能说没有，但那些在练歌房里献给小姐们的自然不算数。那时我用我爸的话讲我是浪子回头了，只想一本正经地过日子，再也不花天酒地般生活了。到了公司，人事部打电话说你们部的小艺辞职了，你这两天和我们到人才市场找一个替补。我拿着玫瑰花不知怎么回事，把电话打到小艺家里，才知道她刚出门到飞机场去了，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于是冲出门。即使这个城市以塞车知名，我还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到了机场高速的收费口，这是小艺的必经之路，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应该可以等到她。寒风中，我捧着玫瑰花注视着一辆一辆经过的车，并且探到车窗边扒着往里望，司机以为我是便衣路警呢，看到我手中拿的花才甩出一句丫有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小艺来了，身边坐着他的CXO男友。她说大猫你在这干嘛呢还抱着玫瑰花以前没见过你这么浪~~~漫过呀！看着小艺依偎在男友身边的样子，我那令我失望的失败鼻子竟然酸了起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个世界还算公平，也算对我的报应吧！我说哟你们小两口那幸福样儿，我在这等你、你嫂子呢，猫哥这两天遛着一个好姑娘今天在这等着求婚呢！小艺的男友说那我们赶飞机先走了有空到广州请你吃龙虾，我说二位好走不过吃饭的事算了吧我看广州人什么都吃恶心！再说非吃不可也别点龙虾，我还不想沦落到“饭店点龙虾”的四大傻呢！
波音飞机远远地起落，我忽然对这大铁鸟厌倦起来，玫瑰花一片片被我撕落，就和慢镜头似的飘坠，在车流中碾转成尘。我打开手包，里面还放着一袋开心果。是“伊妹儿”牌子的，我记住了。
3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我由于工作全身心投入，部里的业绩飞涨，年底公司奖给了我一辆旧的凌志车，就是经理开过的那辆口水车。我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薪生活，老爸老妈抱孙子的愿望还那么空着，我的情感像和平时期的洲际地对空导弹，没有所指又无所不指。留给我的是各种各样养成的食欲，哪一种食欲也没有长久，我的车里除了公司的同事搭顺路，还没有一个女孩子坐在我的身边。
为了在年终给大家创造一些福利，公司的销售部马不停蹄，我自己也在祖国的天空上飞来飞去，争取着一张一张的订单。部里跑上海市场的小林要结婚了，我暂时替他和上海的一家公司谈判，没想到这次出行改变了我的现状。
下飞机后，乙方代表派来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接机，她是月儿。这个上海的女孩刚从大学毕业，骨子里都透露着精明和睿智，一头时尚的棕红色的头发，满脸纯净而认真的表情，总让人想起校园的邻班漂亮女生。谈判中，月儿适时地穿插在双方中间，和针似的，合同很快签了下来。上海的公司在招待宴席后，安排了一场小舞会，我因为是主宾被大家推到麦克前唱歌，在我最拿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歌曲中，月儿为我献上了一束鲜花，闪耀着炫蓝色的眼神里我发现了那种久违的东西藏在里面。一切从眼神开始，我和月儿也开始了，只有我知道这次我是多么认真和深刻。
月儿是个好女孩，我逗留在上海的日子里，她那一口别具风情的上海话时刻伴随着我，带我到星巴克喝咖啡，到外滩欣赏夜色，到居民的弄堂里找旧上海……在我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于是问她你最喜欢吃什么呢？月儿眨眨眼睛，嗯~~~臭豆腐！啊？我没想到也不可能把眼前这个可人的女孩同臭豆腐联系在一起。
月儿说你们北方人是不是特爱吃面食，我说是的比如我一辈子都吃不够手擀面，她说我还没有去过北方将来一定尝尝手擀面，我说手擀面倍儿生活特筋道极好吃并且手擀面就像生活，月儿说这个比喻倒挺恰当的只是我没尝过，我说别急你要愿意我就会做给你吃，到了之后我拉你到龙庆峡看冰灯东来顺涮火锅咱一条街一条街地吃，她说那不撑死我我还减肥呢但我就想吃手擀面。
我们在大年来临的前夕，相恋了。风也过雨也过我这条破船也有了个可以停靠的港湾，那时我真得很累了。
你吻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会怎样呢？月儿问我。
我说我会数数。
数数？
是呀！1、2、3、4、5、6！
为什么？
先亲额头，然后是双眼，然后是耳朵，最后是嘴。
这么复杂？
当然，先表示对女孩的尊重，然后是关爱，然后是亲密，最后才是情爱。
那我记住了。
1、
1、
2、
2、
......
6、
6！
过年的钟声敲响了，我在手机里对月儿讲，说我爸指望着今年抱一孙子你看怎么办？月儿说你爸抱孙子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太太，我说丫头你别急早晚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手擀面，她说你别提了我都流口水了你不用馋着我，我说人总要生活就要吃饭吃饭就吃手擀面，她说你丫终于说出了一句真理我喜欢你！敢学我？！我大声地问她，我爸从里面出来说你喊什么找到一媳妇至于激动得这样吗？呵呵，我开心地笑着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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