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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练字的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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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
父亲和母亲的字,虽然普普通通,但中规中矩,遗憾的是,传到我身上,完全变异成了“狗爬式”,不仅小,而且密,有的字,时间一长,我自己都要连估带猜。 “字是门面!再不练练,到了中考、高考,你会吃亏的。”初一开学没多久,张老师已几次三番地这么对我说。我“嗯嗯”地,不置可否。见我积极性不太高,张老师决定抽出课余时间,亲自教我练毛笔字。他认为,毛笔字写好了,钢笔字自然不在话下。他的决定,在我看来,多少有些一厢情愿。其时的我,是个名副其实的“黄毛丫头”,并不觉得这种日复一日的练习有什么趣味。空闲时间,我更愿看看《杨家将》、《儿女英雄传》什么的。至于中考、高考,不在眼前,更考虑不到那么长远。而且,我生性急躁,缺乏必要的耐心,往往练着练着就依然故我,写得既匆忙又漂浮。那字,当然是“龙飞凤舞”。 “不要着急呀!坚持练下去,一定会有所改观的。我外甥女海霞原来的字比你还差,后来,她一直练习,现在她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了。”我的心浮气躁,并未逃脱张老师注视的眼睛,他特意拿他的外甥女“现身说法”,试图增强我的信心。 只要有可能,他就会站在旁边盯着看,不时轻声指点:“喏,笔要握紧,这‘一横’要写粗些,这‘一捺’稍微重点儿,不要软绵绵的,像没吃饭似的。”,有时,他干脆紧紧握了我的手,在纸上缓慢地写,一笔一划,清晰而沉滞。 由于家中条件太有限,不可能有多余的钱供我大量地买纸买笔,张老师便东寻西觅,翻拣出废旧的课本和练习簿供我练习使用。在他严密的督促下,我的字渐有起色。 但是,有一天,不见了张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是他的女儿。打听才得知,张老师病得很重,不得不在家休养,学校只好让小张老师代课。其实,张老师早过了退休年龄,因学校人手紧缺,再加上张老师教学经验丰富,便让他继续任教。毕竟岁月不饶人,张老师的精力大不如以前。加之“文革”中,他屡遭批斗,以致左脚微瘸落下残疾。长时间的站立,对他而言,是件费力的事。但无论上课还是教我练字,他从未抱怨一声。天长日久,我们对他微瘸的左脚和头上的白发视而不见。教我练字本是额外的支出,更何况,初一年级三个班的语文课,全是他揽下。长期超负荷的工作,让张老师日渐吃力,终于不支病倒。这以后,一直到初三下半学期,我和张老师才再续师生缘。我的修改“门面”生涯,因太长时间缺少张老师的督促半途而废。中考、高考在“门面”上吃亏的事虽无明证,但我想,那是一定的。在成千上万张考卷中,我这种蓬头垢面的字,对于任务繁重、时间紧张的阅卷老师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何况那时,我的作文与“文采飞扬”、“别开生面”之类还有着显而易见的遥远距离。如果不是本着责任心的话,从头到尾看一遍,很难。“还未开头,就已结尾”,张爱玲所陈述的情形,在中考、高考阅卷过程中,应是常见的吧,这虽然有可能使得某些人因一分、二分细微的差别名落孙山,但并不能排除我这种“咎由自取”的原因。于是,在庆幸关键时刻涉险过关的同时,总不禁惭愧:为张老师的苦心和热望,也为自己至今潦倒而邋遢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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