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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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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涧照
一 眠
夜了，这个时辰你要休息了，见你摘掉花镜，把经文书合上，放在桌子的一侧。熄了灯，嘴里极轻声的默念着主保佑之类的祷告，然后缓缓的躺下。
夜半时，你突然的剧烈咳起来。一直没有止，小叔起来，轻拍着你的后背，顺着气般，仍旧不能停下来。去医院吧。你不去，嘴里喘息断续说着，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好。
时间很短，不到一个小时，父亲接到小叔的电话赶来时，你已经睡去了，静静的。脸上一如平日的睡态，宁静，安详。这个夜晚，我没有察觉你的离去。我想，我明白你，你不想惊扰你的亲人，大半生的日日夜夜，需要你考虑的事太多，只是想好好的睡一觉了。
我是第二天的清晨得到消息的，听到你走了，我没有掉下一滴泪，居然也是安静的。
看到第一锹黄土掩上你的身体时，我听见我的心慢慢的在裂开。就像花瓣离开花茎时，发出的嘶嘶声。你走时，是六月，花在盛开。墓地旁的垂柳婀娜多姿，在肃静中绿的不晃眼，黄的土绿的叶死与生相随的很融洽。
这个夏天，凉丝丝的，一直没有很热。
二 印
你的重孙学会说话时，指着相片中的你问，妈妈，这是谁？我回答，这是我的奶奶。
这几年间，晃的很快。家里不时的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事在发生。父亲一次在路边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像是没人照管，模样挺可怜。听了口音，是同一个祖籍的。不由分说，带回家去，吃了热汤热饭。父亲下楼去办事，家中只留了他一人，这孩子主动的把家里的值钱物品能卷的都卷了去。然后溜之大吉。
邻居们听说后，摇头说，这世道人心隔肚皮，别去管那闲事。父亲笑了，说如果孩子们的奶奶在，不仅要白送很多，还会说，真的想去帮助别人，就不要计付出。拿去就拿去吧，吃亏是福。
前段时间，在街上遇到了十年前的老邻居刘老太。一见面，还在念叨着你，说梦见你。刘老太的身上还穿着你缝制的对襟棉坎肩。缎子面早已褪色了，衣边的针角倒还结实。盘扣儿紧密密的，还是花的形状没走样。
你的顶针我留下了。黄铜的一个圈儿，光亮亮的。磨的圆滑滑，一点都不硌手。不知道多少根针顶过这些小窝，顶针上的小针眼已经不分明了。一个顶针养育了父亲他们四人，从口内的深宅大院逃到这遍地石头的地方时，你可能也没想到它的用处这么大。
我小时候听你讲过的故事，现在你的重孙也在听，讲给他时，他也同我小时候一样，也在开心的发出笑声。
你的重孙问，你去了哪儿。我说，你在天堂。他又问，天堂在哪儿？我回答，天堂很近，你呼吸的时候，天堂里的人，就能听到。
三 暖
今年的冬天一直没有下一场很大的雪。气温不很低。竟有春天般风和日丽的景致。正午时，阳光稳重的照进来。于是搬了椅子坐下，浸在暖暖的光团里。窗台上摆放的盆花翠生生的。一个脑袋挨着一个脑袋，也在晒着太阳，小叶片透着光鲜气。
翻开晨报，有新闻报道，人民公园的海棠树这几天结了花蕾。想起海棠树，你那时就坐在木窗格的窗户下，手里拿着针，膝上放着几片布头，做一会儿手头上的活，然后，抬起眼，凝视着面前的海棠树。在平房的小院里，倚窗的海棠树伸着嫩嫩的新枝点缀着朵朵的海棠花。海棠花白中透着粉红，一簇簇的，像极了小孩子粉嘟嘟的脸。
一张石几上，放着你的茶杯，我不时的添加着水。听你娓娓道来收藏的那些陈年古远的故事，时间就这样不经意的在茶香和恬静的心境中悄悄的流走。
柔风轻拂的日子，一老一少的背影揉在花香与翠色的风景中，渐渐平息着我时常浮躁与闷郁的年少时光。
听父亲说，老院早已拆迁了，只是那株海棠树依旧在开花结果。海棠果还是甜脆脆的。
阳光不知觉的晕黄了，这种色彩，很像夜晚时分，那间小屋里橘黄色的灯光。拉上米色窗帘，窗帘是那种质地厚厚的，灯光柔柔的镀在上面，使得灯光格外的沉稳，，静谧和温馨，你的侧影不时的现在窗帘上，依然板正挺直。远远的望到，疲惫的身心一瞬间便轻松了。
橘黄色的灯再次亮起时，扭脸看到一株朱顶红在静悄悄的绽开了，艳艳的大红，欣长的枝茎，花瓣微颌着首，很秀雅的样子。
翻开日历，要立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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