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记忆中的草木
|
|
蘅一
何首乌
最早识得何首乌是在医院的百草园中，跟着母亲去医院时闯入百草园。
母亲上班的科室在百草园的北面，百草园是医院种植中草药的院子。那时，我拒绝吃托儿所里分配的饭菜，外婆心疼我，把我留在了她的身边。每逢妈妈上夜班时，就会带上我。医院的夜班是下午三点到第二天早晨六点，下午三点到吃晚饭的时间妈妈很忙，让我独自玩，但规定不准进入病房、手术室、药房，只能在值班室看书，或者在附近玩耍。玩耍中，我发现了百草园。看管百草园的是一位大爷。大爷姓庄，和妈妈同姓，他很喜欢我，大爷看着百草园，事情不多，只要我站在院子门口，他都招手让我进去，领着我围着园子四处转，教我认识了许多的药草。院子中，种植最多的的是蛇草，满地都是。庄大爷说，要是有人被蛇咬了，用蛇草涂在伤口，能起到很好的解毒功效。正是记着了大爷的话，使我从此对蛇少了几分惧怕。
好几次，我看到庄大爷蹲在角落里不停地挖什么，就耐心地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他能挖出什么，但看到每次挖出的都是像土豆一样的东西，便忍不住问老爷，那是什么东西么？庄大爷神秘地告诉我，这叫何首乌，也是一种中草药，他说，你别看它黑不溜秋貌不惊人，本事可大了，能乌发、能滋肾，它的根形百年像拳，千年如碗，万年类人形，谁能吃到人形何首乌就可以长生不老呢。听了庄大爷的话，我对何首乌充满了好奇，嚷着让妈妈也在家中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期盼有一天会看到一个人形的何首乌。当然，那只是一个六岁女孩的梦想。也从那时起，我萌发了对花草特殊的情怀，甚至把自己也比作一棵小小的香草。多年以后，读着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对何首乌的描写，很有亲切感。
如今，妈妈家的院子依然种植了许多中草药，何首乌是院中最亮丽的风景。何首乌本是一种须根藤本植物，茎和叶都很美丽，长长的茎似藤蔓，沿着妈妈搭起架子，成了书房通向院子的绿色空中屏障。站在藤下，细看它的叶片，叶面窄而玲珑，尖与圆组合成“心”的模样，让人浮想联翩。冬天，院中的花草一一被移入暖房，唯独何首乌依然绿意葱葱，容易让人忘了季节。秋天，藤茎上开满小花，绿白色，小米似簇拥着，风过，清凉的馨香窜入鼻内。夏天，摇曳的绿色枝儿，带来的是丝丝凉爽。春天，点点的新绿悄然生长，冒出的新芽柔软得像飘逸的长发。真让人欢喜。
妈妈看我喜欢的样子，挖出一棵，小如枣，帮我种在了花盆中。
葡萄藤
儿时清贫的岁月中，因为有了绿色葡萄藤的相伴，而变得溢满香甜。
一座大房子里底楼的西厢房是我们家的租房，围着天井住了五户人家。天井靠西有一棵葡萄藤。有了葡萄藤相伴的童年，让我对植物有了一种更深的亲近。
葡萄藤是邻居潘伯伯种的，我们搬来时还很小。潘伯伯的侄儿荣平比我大三岁，我和妹妹喊他荣平哥，彼此相处得非常好。天井里，围着葡萄藤，我们种下了许多花草，他种月季，我养石榴，他捉虫，我浇水。春天，褐色的藤曼绽出点点新绿，低垂的新枝缠绵在藤上，潘伯伯忙碌起来，在葡萄藤四周竖起柱子，沿着三面瓦屋用粗铁丝搭成了架子。叶子长得极快，几天功夫，葡萄藤就沿着架子窜上屋檐，覆盖屋面。小小的天井成了葡萄藤的天下，也成了小院最亮的地方。葡萄藤开花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淡黄的小花是如此惹人喜欢，我兴奋拉着妹妹看，妹妹傻傻地问：“那我们有葡萄吃了噢？”不久，葡萄花变成了绿豆大的葡萄粒，绿绿的，密密的。于是，耐心地等着它一天天“膨大”，一天天“水灵”。
夏天，在葡萄藤下乘凉是最快乐的时光。晚饭后，搬上竹椅、矮凳竹床放在天井里，等待着爸爸的故事开演：《西游记》《悲惨世界》《三个火枪手》，故事越讲越有趣，听故事的小孩越聚越多。有时，躺在竹椅上望星空，看月亮，或者闭目想事，一直到下露水，才回屋，躺下入梦乡。梦中的葡萄已经成熟。
八月，一串串晶莹的翡翠似的葡萄挂满枝头。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爸爸和荣平哥把葡萄一串一串剪下，装满竹篮，小伙伴们就在天井中翘首张望。等不及的，张开小嘴，把葡萄往馋嘴中送。丰收的葡萄，一篮篮被送到邻居家，我家自然是多一份的，潘伯伯知道我们姐妹是最爱吃葡萄的呢。现在回想起来，常常为葡萄的丰收和潘伯伯的慷慨而自豪。有一年，潘伯伯出差忘了喷杀虫液，葡萄叶被虫吃了个精光，葡萄藤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为此，我和妹妹难过了一个暑假。
葡萄藤下度过的的十几个春秋，让我的童年充满了美好的回忆。长长的葡萄藤弥漫在我的记忆中，每个春天都会发芽。
泡桐树
泡桐树，是我家唯一种过的树。
外婆家的后门外是一片公共场地，妈妈在墙边种下了两棵泡桐树。七十年代，最便宜的树苗大概就是泡桐树吧，邻居家也纷纷仿效。于是，沿着墙边，一排泡桐树成了以片风景。每天给树浇水，成了我和妹妹的任务。外婆家在小巷深处，离河很远，靠近泡桐树二三米的地方，有一口井，成了浇树的水源。泡桐在我和妹妹精心管理下，长得极快，超过了妹妹，接着又超出了我。一棵树干分四个大杈儿，另一棵分成两个杈儿。夏天，嫩绿嫩绿的树叶变得翠绿油亮，稠密的树叶把泡桐树装扮成一把绿色的大伞，挡住了阳光和暑热，阴凉的泡桐树下，成了我和小伙伴们极好的玩耍之地，跳皮筋、过家家。有着四年树龄的泡桐长成了挺拔的大树，那时，我们准备搬家了。
房子是爸爸学校分的，一楼一底。房子内的家具，就是用泡桐树做的木材，妈妈说，泡桐木质白而轻，对于经济拮据的家庭来说是制作家具的上好材料，更何况能节省一大笔开销。我没有看到泡桐树被锯下时的情景。过后，去外婆家总要去看看留在那里的树根，根部冒出了许多的新枝。下次再去看时，又被人砍掉了。很是惋惜。
搬入新房子不久，妈妈在家门前又种下了两棵泡桐树。隔不了几天，每户的家门前都种上了泡桐树，形成了很整齐的一排。春天来临的时候，泡桐树的枝干微微吐绿，抽出了绿色的枝条，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增添了无限的生机。每天放学后，我都要给泡桐施肥。泡桐没有辜负我的辛劳，长得特别茂盛。一年后，它长得与窗口一般高了。书桌前，读书累了，抬头便能看到大片的翠绿。雨夜中，躺在床上，听着雨打泡桐叶沙沙的响声，像听着一首美妙的乐曲，舒心不已。春末秋初，泡桐树不断地开花。紫色的花朵，让人产生浪漫的联想。青春年少的我，喜欢站在树下，看泡桐花悠闲地落着，一朵两朵的，落在地上，有时落在身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掉落的花颜色泛白，很素雅。拣起，嗅着它幽微的香味，遥想着少女紫色的梦幻。
喇叭状的花朵，从开花不久到花季结束，一直不停的凋零着。如果不打扫，看着这满地残花，令人伤感。于是，花开时节，清扫花瓣成了我必做的功课。扫集的花瓣，我把它们安葬在树旁的土中，化作春泥更护花。三年后，学校又规划造房，所有泡桐树必须砍掉。那时，我在外求学，暑假回来，种植泡桐树的地方已变成坚硬的水泥地。
多年以后的春末，我和朋友散步走在姑苏城内，润湿的雨点飞落到身上，街边的泡桐花在雨中纷纷落下，零落了一地的花瓣，不忍看。花开花落，本是自然规律吧，日子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无须伤感。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