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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零二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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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叹息
伯父被村里人称之为"百零二晓",这是很有缘故的.
伯父50岁左右年纪,头发每天都是乱糟糟的,很多时候就那么卷成一堆.对他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在远处是不可能认出他来的,因为他那头发实在是太有个性---就象一个鸟窝斜盖在脑袋上.在记忆里,我不曾见过伯父穿过一身象样的衣服,新衣服就更加不用说了.在我眼里,他那几身粗布深蓝的衣服算是最好的了,而他衣服上是经常有补丁的,补丁不仅数量多,而且块头大.他裤子上的补丁是最有意思的---钉在屁股上,大大的---远看就象一副大眼镜.
人不可貌象.对我伯父尤其如此.尽管他每天都是那副穷酸样子,并且脏兮兮的,可是他手艺还真不少.当村里人发现这个穷鬼竟有如此大的工夫时,忍不住就佩服起他来了.有人叫他"百零二晓",也就是夸他懂得的东西很多,久而久之,"百零二晓"的称呼就在全村叫响了.
伯父还是个很热心的人,谁家要帮点忙,挑砖砌瓦的,叫他一声就过去了.即使是他正忙着,他还是呼之即去,他就乐意那样.伯父身体瘦弱,可是干起活来是不甘为人后的.特别是某家要修房子还是怎么的,全村的汉子都过去了.大家吆喝着,嬉笑着,干得热火朝天,谁要是落后一点,他必定免不了其它人一顿戏弄.我不曾见伯父被人戏弄过,因为他干得实在是太卖力,平常闲话多着的人也实在找不个叉子来戏弄他.每次看他累得直喘粗气,我还真担心身体不好的他会出什么事呢.
伯父总是那么眯着他那双一条缝儿的眼睛笑着,有时候真是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大家只知道他是每天都快活着的.
伯父没学过什么手艺,可他懂得的玩意就是多.冬天在屋子里打铁,做些农村必不可少的铁具,开春拿到市场上卖去.他还懂得干木活,闲着的时候也操练操练,大体做些小玩意儿,有给小孩子的玩具,还有可在家里用的小器皿.砌房子,铺砖铺瓦更是他的拿手绝活,人家干这一行的还不见得有他那手艺.
如果以上还只算得上些不大费脑筋的体力活,尽管这些活也并不是很多人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当然,伯父的本事远不止这些,要不"百零二晓"的称号怎么能来得那么深入人心呢!
伯父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本事算是他在电工方面的作为了.乡里人没几个能懂电工的,懂那么一点,碰到难处时终究是无所作为,有时候差不多就把命给搭上去了.伯父在这方面是很在行的,虽然他小学都没上完,也从来没在什么职业学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每到农忙时,谁家打稻机出问题了,伯父是必须要被叫过去的,就那么瞧一瞧,看一看,不出五分钟,他就能找出问题的所在.再花上十来分钟,问题就解决了,人家兴高采烈的继续忙活起来.我总是纳闷,伯父是怎么能够知道机器的问题所在呢,因为他很少用什么仪器,事实上根本就没仪器提供他用,可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呢?伯父真是个很有脑子很有求知心的人,假如当时他能去正规的学校学习一番,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很有成就了.只可惜那时候他家穷得太厉害了.
有一次,我还听说伯父在缝补他自己的裤子呢.那天,伯父的裤子开裆了,而伯母不在家,裤子是急着要穿的,伯父只得自己动手,他拿出针线来就把他补好了.后来伯母还说伯父裁缝手艺比自己强呢.
伯父为人之大方慷慨也是村里人全知道的,尽管他家象是被贫穷洗过一样.那次,他家里宰了一只狗,伯父叫我跟爸爸过去吃狗肉.我们几个围坐在桌子旁,在那间十分狭小而又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吃得热气腾腾的.大家有说有笑,伯父尽把好肉往我碗里夹,还不住的说:读书人脑力消耗大.多吃点狗肉大补的.我心里暖烘烘的,乡里情可亲可敬啊.后来伯父又打发了我爸爸一大块狗肉,叫爸爸回去给我做火锅吃.
上次回家去,伯父更见苍老了.头发不再乱糟糟,但是掉得很是稀薄
了,剩下的也差不多全是白发.他眼睛还是那么小,只是不再精光闪闪
了.看到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兴,笑着说:大学生回来了啊.
我的伯父---百零二晓,真的老了很多,可他的心还是那么少年着.你看,他不正叼着烟笑着往我这边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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