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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3年7月31日
西楼寻梦

    我经常做梦。
    有一种梦,就像托着你的心叶在抚慰。仿佛很遥远又似很临近,在一圈一圈金黄色的梦幻光波里,整个心神沐浴于温馨的爱之中,沉浸在融融的情深处。梦里那絢丽的朝霞、落日的余辉,使我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弗洛伊德说过,梦是现实的补偿。
    梦,往往是我们现实生活中所缺乏或正在失去的。梦,是我们心境的一种折射,是潜意识思维的一种方式。
    人生并非尽是莺歌燕舞,总是伴随着几多不幸。生命之烛在岁月的风火里燃烧,被消融,以至熄灭,可是化为灰烬的,是那一去不复返的年华,而不是情感。梦,正深藏着我们记忆中不凋的颜色,鲜活的形象和冷却的诗篇。梦,恰能弥补我们现实中的缺憾,并藉以获得短暂的撫慰。
    人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因此,每天能否睡个好觉,做个好梦,也该是人生是否幸福的一个重要标准。而且,梦里感官的触觉特别敏锐,比起现实世界来,无论友情、爱情或亲情,都显得更为旖旎动人。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
    梦,像一只温柔的蝙蝠扇动着翅膀,载着我漂浮的心灵渐渐地进入了温暖的迷茫里,随着迷雾的聚散,景象愈来愈清晰了。
    原来,我正坐在从前那间安静的书房里,窗外是故乡亲切的天空,门外有亲人熟悉的乡音,不时飘来的油炸臭豆腐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那久违的庭院依旧青枝绿叶,充满生机,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在和煦的轻风里婆娑摇曳,低声絮语。母亲依旧房里屋外地忙碌着,父亲还是穿梭于后院那花草绿荫丛中,沐浴在繁花似锦的光辉里。
    我朝着亲爱的父母亲奔去,激动不已地呼唤着亲人,心里有一股温情暖暖地涌上来。父母亲向我颔首微笑着,张口说着什么,可是我听不到,待我将要拥住他们的时候,忽然景象变得雾霭蒙蒙、影影绰绰了。我心里一急,就醒了。
    房里有淡淡的灯光。夜深人静,只有住宅附近的街上,那具红绿灯的自动变换器在“嗒嗒”地响着。我重新闭上眼睛,追寻着父母亲的音容笑貌。景象变换了……
    我正徜徉在西子湖畔,看见了嫩柳与荷花,碧波与翠竹。时光倒流,我又重新回到了童年时代,那是我生命中流光溢彩的岁月,纯洁稚诚的心灵里洋溢着天真欢快。我看见了正当盛年的父母亲,那样的精力充沛,风度翩翩。每逢周日,全家出游,或泛舟在绿波荡漾的西子湖上,或拾级而上于曲径盘旋的幽静山林之中,或漫步笑语在黄叶飘零的园林深处。在故乡的小桥流水上、青山古刹里,到处洒落下我们的欢声笑语。
    在逝去的如烟岁月里,游荡着我的灵魂……
    我摆脱不了这些做不完的梦。总是父母亲那慈爱的面容,总是那无限的关怀呵护,总是那昔日欢聚的快乐场景。
    父母亲离我而去已十余年了。可是,远走异国的我仍做着同样的旧梦,冬夏无间,从未间断。痛苦本是爱的深度。我愿意做这样的梦,虽然带着几许对往事的怅惘与凄婉,但很美丽。因为,这是我的世界、我的港湾,这是一种回家的感觉。
    现代人的困惑是无“家”可归。这并非指那个狭小的物理空间的家,而是指精神家园的归宿感。梦,恰恰是与这“家”连结在一起。社会越庞杂,生活越紧张,越有压迫感,人就越需要真情,需要梦的调节和补偿。一个没有梦的生命,无疑是苍白的。
    人类的心理,真是奥秘重重。
    梦,是公认的宇宙奥秘之一。
    人生如流水。流水一去不复还,但时而会化作一两片梦的羽云,瞭望故乡,重温那逝去的岁月。
    人生如梦。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追求的只是一种镜中幻影。在一阵风铃中,一个故事开始了。又在一阵破碎的风铃中,一个故事结束了。来去匆匆,一个梦而已。关于生与死的哲学思考,使我们对真实与虚幻,梦与醒,常常会产生疑惑。
    然而,梦也罢,醒也罢,我愿人间真情永在。
    用时光去证明爱的永恒,这是我心中最久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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