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小雨
小时候我贪玩，常常早饭后出去天黑以后才回来。我的一整天是与小伙伴在野外度过的。所以哥哥、姐姐们的事很少存在我的脑子里。X哥哥更是如此。
那时候我很怕他，看见他我就往回钻，跺在门或椅子后面，甚至缩在床底下，偷偷地望着他。于是他就看着我微微一笑，然后用他有力的双手将我从床底下揪出来，问我去那里玩了，干吗不把我的小脸洗一洗或者说我应该把你的头发理一理啦。“明天我给你洗头！”他总是一边说这些带有责备口气的话一边一边用他那硬硬的手指敲敲我的脑门子。虽然不感觉疼，却比棍子敲的都要难忍许多。不过，我想我怕的不是他的手指头的敲打而是他说出的那些话。因为我知道他的话马上就会在我的脑子里消失殆尽。第二天，我又会同小伙伴们一起跑到河岸的沟壑间、石桥洞里玩去了。幸运的是我没有再见到他。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哥哥是到那里去了，也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有关他去向的消息。
可有时我也很喜欢他。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我只觉得在这段时间里我去过很多次长满各色野花的草地，在浅浅的河底捕了很多的鱼，把他放到自己家的瓮里，草也割了一筐又一筐，在小湖上一次又一次的溜冰。终于X哥哥又出现了，用同样的口吻说：“你都大了，也该把你的牙好好刷一刷了。“记着呀！”这时，我从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本书，上面画着几个穿着红衣服的孩子一起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好看极了！我伸手去拿，可还没有碰到那本书，哥哥就飞快地把书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来，递给我说：“给你啦！拿去看吧！”我如获至宝似的拿着书就跑了。白天看，晚上钻到被窝里还看，名字叫《365夜新好故事》。我虽识字不多，但多少明白其中的一部分情节，更多的是看上面的画。像凳子一样大小的房子，温和的小兔子，还有大灰狼与一只小猪的故事。我倒真希望大灰狼能把小猪吃了。因为邻居家有一头小猪总是脏乎乎的，让我恶心。看到乌龟与兔子赛跑时，我就想兔子怎么会跑不过乌龟呢？要我是兔子我才不会在赛跑的时候睡觉呢……。在本书现在还放在我的抽屉里，没有一点尘土，偶尔我还翻翻它。
后来，我才知道。X哥哥在市里的大学毕了业，分到外贸公司工作。这时我们的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他与一个市里的姑娘结了婚，他们第一次来我们家，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吃的糖果，还有一件漂亮的白方格纯棉茄克。我在学校里穿着它，同学们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可这并不让我高兴。因为哥哥在也没有用以前是那种微笑的脸看着我了。也没有再用他的手指敲我的脑门。他不在注意我了。于是我跑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偷偷哭了一回。他总和嫂嫂在一块儿。嫂嫂似乎总有一种魔力，使大家围着她问长道短。可我不喜欢她。因为我认为是她的出现使哥哥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夺走了哥哥对我微笑。炎夏的一天，哥哥没有带嫂嫂一块儿回家，我高兴极了。晚上，我们一块儿在屋顶上睡觉，对着满天的星斗，他给我讲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的故事。我在他悄声的气息中入睡，常常做同这些故事一样的梦。而第二天早晨我醒来之后，又找不到他了。
终于，不幸的事发生了。姐姐医专毕业后，还没有找到工作，就给X哥哥家看孩子。不知为什么——母亲用“看不惯”这个词作为理由。姐姐与嫂嫂发生了口角，哭泣着一个人跑回了老家。向母亲哭诉。“你怎么穿这样的破鞋呀！下回来时把它换了！”也许就这一句话。然而假如这句话是对自己温和而柔顺的弟妹说的不就足够了吗！姐姐在也没去他们家，而是在市医院作了护士。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打那以后（至少我这么认为），X哥哥与嫂嫂就十分频繁的吵架。尽管做饭，洗衣服几乎都是哥哥的事。可嫂嫂还是常常说哥哥的不好，说他脾气坏，说话太直让人难以接受，一句话能把人噎死。不会给上级送礼，不会讲奉承人的话，给母亲说，给婶婶说，给邻家的嫂嫂也说。而他们结婚初，父亲还在市里做建筑工头时（这可是一个转钱的职业），可很少吵架，甚至还经常一起带些点心和珍贵补品看望父亲，比父亲回家养病前送的东西多多了。好象父亲病了以后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似的。姐姐走后，母亲就住在X哥哥家照顾孩子及月子中的嫂嫂。可她依然对母亲不满。并且怀恨在心。在三年后，姐姐的婚礼上拉着她母亲的手去给我母亲吵架。我母亲念是在女儿婚礼的日子，就只是迎合，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却有痛苦深深的埋在心底。姐姐结婚前夕，父亲把哥嫂他们都叫到家里商讨让姐姐在那里上车的问题。问嫂嫂在他们家走是否合适。没想到嫂嫂一口回绝了，说家离姐姐的新房太远,且有自己的父母在会让姐姐不方便。总之，她找到了所有不是理由的理由。“你是不想让雪在你那里上车吧！”父亲很直接的说道。“哎呀！不是的！不是的！父亲怎么这么说呀！”嫂嫂一副委屈的样子说。自觉丢尽面子的她随即哭着拿起自己的东西，谁也没有说一声就坐车跑回了市里。这可是一次彻底的决裂。事后，嫂嫂就跟哥哥闹离婚，可孩子都上学了，哥哥怎么忍心呀！于是他们又闹分居。哥哥就一个人到朋友家里去过夜。父亲斥责他没有骨气，可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又刚刚下岗，在市里没有点儿依靠怎么混的下去（嫂嫂一家人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会有所好转的，嫂嫂一家人会帮助他的。X哥哥跪在父亲面前哭泣自责，却不肯离婚。父亲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这些以不在是他所能左右的了。然而，一天天过去了，我却看不出事情有什么好转。
我慢慢地长大，父亲也去世了。“我知道”有一次我与哥哥单独在一起时，他用谈心似的口气（仿佛他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倾诉苦衷了）说：“你嫂子与咱们家的关系不好，责任全在我。我是中间人，这个角色可不好当呀！可是你也许不懂，我这种性格的人很不擅长处理这些家庭矛盾。他牵涉了我过多的精力。每时每刻都使我痛苦，我只有忍受。从那回你嫂子与父亲吵架后我的头就时常疼痛。真是难受呀！哎！“他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天花板，我看见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脸，眼窝已凹陷的很深。“我的意思是让你以我为鉴，以你嫂子为鉴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不然，你一生将生活在黑暗里。”
“明白！”我说“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也许现在他们没有那么多口角了。但他们有多少钱也都相互隐瞒着。X哥哥总偷偷给家里送钱，给母亲买药，也给我生活费。这些都是瞒着嫂嫂做的。我在市里上学也很少去他们家，因为那是一个让我感到矜持和拘束的地方，X哥哥也不让我在那里多呆一会儿，常常是吃饭时才去，吃完饭打声招呼就走了。可只要我去，就会穿上最好的衣服，怕嫂嫂用鄙视的眼光看我，或说一些让我伤心的话。母亲不忍看着X哥哥这样痛苦下去。就让我常那点东西去看看他们，给X哥哥一个安慰，也让嫂嫂消消过去对我们家的怨气。不难想象这样的作用是很小的。
但我认为终有一天他们会清楚到底谁对谁错。总有一天世界上不会再有用鄙视的眼光看待乡下人的城里人，不会再有用蔑视的眼光看待穷人的富人；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和马丁路得.金共同携起手！所以的穷人和富人，乡下人和城里人毫无差别地生活在一起。
小时候我贪玩，常常早饭后出去天黑以后才回来。我的一整天是与小伙伴在野外度过的。所以哥哥、姐姐们的事很少存在我的脑子里。X哥哥更是如此。
那时候我很怕他，看见他我就往回钻，跺在门或椅子后面，甚至缩在床底下，偷偷地望着他。于是他就看着我微微一笑，然后用他有力的双手将我从床底下揪出来，问我去那里玩了，干吗不把我的小脸洗一洗或者说我应该把你的头发理一理啦。“明天我给你洗头！”他总是一边说这些带有责备口气的话一边一边用他那硬硬的手指敲敲我的脑门子。虽然不感觉疼，却比棍子敲的都要难忍许多。不过，我想我怕的不是他的手指头的敲打而是他说出的那些话。因为我知道他的话马上就会在我的脑子里消失殆尽。第二天，我又会同小伙伴们一起跑到河岸的沟壑间、石桥洞里玩去了。幸运的是我没有再见到他。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哥哥是到那里去了，也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有关他去向的消息。
可有时我也很喜欢他。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我只觉得在这段时间里我去过很多次长满各色野花的草地，在浅浅的河底捕了很多的鱼，把他放到自己家的瓮里，草也割了一筐又一筐，在小湖上一次又一次的溜冰。终于X哥哥又出现了，用同样的口吻说：“你都大了，也该把你的牙好好刷一刷了。“记着呀！”这时，我从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本书，上面画着几个穿着红衣服的孩子一起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好看极了！我伸手去拿，可还没有碰到那本书，哥哥就飞快地把书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来，递给我说：“给你啦！拿去看吧！”我如获至宝似的拿着书就跑了。白天看，晚上钻到被窝里还看，名字叫《365夜新好故事》。我虽识字不多，但多少明白其中的一部分情节，更多的是看上面的画。像凳子一样大小的房子，温和的小兔子，还有大灰狼与一只小猪的故事。我倒真希望大灰狼能把小猪吃了。因为邻居家有一头小猪总是脏乎乎的，让我恶心。看到乌龟与兔子赛跑时，我就想兔子怎么会跑不过乌龟呢？要我是兔子我才不会在赛跑的时候睡觉呢……。在本书现在还放在我的抽屉里，没有一点尘土，偶尔我还翻翻它。
后来，我才知道。X哥哥在市里的大学毕了业，分到外贸公司工作。这时我们的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他与一个市里的姑娘结了婚，他们第一次来我们家，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吃的糖果，还有一件漂亮的白方格纯棉茄克。我在学校里穿着它，同学们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可这并不让我高兴。因为哥哥在也没有用以前是那种微笑的脸看着我了。也没有再用他的手指敲我的脑门。他不在注意我了。于是我跑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偷偷哭了一回。他总和嫂嫂在一块儿。嫂嫂似乎总有一种魔力，使大家围着她问长道短。可我不喜欢她。因为我认为是她的出现使哥哥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夺走了哥哥对我微笑。炎夏的一天，哥哥没有带嫂嫂一块儿回家，我高兴极了。晚上，我们一块儿在屋顶上睡觉，对着满天的星斗，他给我讲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的故事。我在他悄声的气息中入睡，常常做同这些故事一样的梦。而第二天早晨我醒来之后，又找不到他了。
终于，不幸的事发生了。姐姐医专毕业后，还没有找到工作，就给X哥哥家看孩子。不知为什么——母亲用“看不惯”这个词作为理由。姐姐与嫂嫂发生了口角，哭泣着一个人跑回了老家。向母亲哭诉。“你怎么穿这样的破鞋呀！下回来时把它换了！”也许就这一句话。然而假如这句话是对自己温和而柔顺的弟妹说的不就足够了吗！姐姐在也没去他们家，而是在市医院作了护士。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打那以后（至少我这么认为），X哥哥与嫂嫂就十分频繁的吵架。尽管做饭，洗衣服几乎都是哥哥的事。可嫂嫂还是常常说哥哥的不好，说他脾气坏，说话太直让人难以接受，一句话能把人噎死。不会给上级送礼，不会讲奉承人的话，给母亲说，给婶婶说，给邻家的嫂嫂也说。而他们结婚初，父亲还在市里做建筑工头时（这可是一个转钱的职业），可很少吵架，甚至还经常一起带些点心和珍贵补品看望父亲，比父亲回家养病前送的东西多多了。好象父亲病了以后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似的。姐姐走后，母亲就住在X哥哥家照顾孩子及月子中的嫂嫂。可她依然对母亲不满。并且怀恨在心。在三年后，姐姐的婚礼上拉着她母亲的手去给我母亲吵架。我母亲念是在女儿婚礼的日子，就只是迎合，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却有痛苦深深的埋在心底。姐姐结婚前夕，父亲把哥嫂他们都叫到家里商讨让姐姐在那里上车的问题。问嫂嫂在他们家走是否合适。没想到嫂嫂一口回绝了，说家离姐姐的新房太远,且有自己的父母在会让姐姐不方便。总之，她找到了所有不是理由的理由。“你是不想让雪在你那里上车吧！”父亲很直接的说道。“哎呀！不是的！不是的！父亲怎么这么说呀！”嫂嫂一副委屈的样子说。自觉丢尽面子的她随即哭着拿起自己的东西，谁也没有说一声就坐车跑回了市里。这可是一次彻底的决裂。事后，嫂嫂就跟哥哥闹离婚，可孩子都上学了，哥哥怎么忍心呀！于是他们又闹分居。哥哥就一个人到朋友家里去过夜。父亲斥责他没有骨气，可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又刚刚下岗，在市里没有点儿依靠怎么混的下去（嫂嫂一家人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会有所好转的，嫂嫂一家人会帮助他的。X哥哥跪在父亲面前哭泣自责，却不肯离婚。父亲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这些以不在是他所能左右的了。然而，一天天过去了，我却看不出事情有什么好转。
我慢慢地长大，父亲也去世了。“我知道”有一次我与哥哥单独在一起时，他用谈心似的口气（仿佛他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倾诉苦衷了）说：“你嫂子与咱们家的关系不好，责任全在我。我是中间人，这个角色可不好当呀！可是你也许不懂，我这种性格的人很不擅长处理这些家庭矛盾。他牵涉了我过多的精力。每时每刻都使我痛苦，我只有忍受。从那回你嫂子与父亲吵架后我的头就时常疼痛。真是难受呀！哎！“他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天花板，我看见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脸，眼窝已凹陷的很深。“我的意思是让你以我为鉴，以你嫂子为鉴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不然，你一生将生活在黑暗里。”
“明白！”我说“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也许现在他们没有那么多口角了。但他们有多少钱也都相互隐瞒着。X哥哥总偷偷给家里送钱，给母亲买药，也给我生活费。这些都是瞒着嫂嫂做的。我在市里上学也很少去他们家，因为那是一个让我感到矜持和拘束的地方，X哥哥也不让我在那里多呆一会儿，常常是吃饭时才去，吃完饭打声招呼就走了。可只要我去，就会穿上最好的衣服，怕嫂嫂用鄙视的眼光看我，或说一些让我伤心的话。母亲不忍看着X哥哥这样痛苦下去。就让我常那点东西去看看他们，给X哥哥一个安慰，也让嫂嫂消消过去对我们家的怨气。不难想象这样的作用是很小的。
但我认为终有一天他们会清楚到底谁对谁错。总有一天世界上不会再有用鄙视的眼光看待乡下人的城里人，不会再有用蔑视的眼光看待穷人的富人；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和马丁路得.金共同携起手！所以的穷人和富人，乡下人和城里人毫无差别地生活在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