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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6年6月25日
想念秦桧
睡去的河


    
    车在洁白的雪的世界里穿行.触目所及的都是耀眼的白,白的树,白的房子,白的河流,河流里有零星的雪未能停留的地方亮出一块水的颜色来.仿佛一块通透的碧玉.和莹白的雪相得益彰的媲美着.这是冬日渐渐变暖的地方难得的一场极致的雪,使得人的心情也格外的好起来!我喜欢下雪,喜欢在忽然的雪里表现一下难得的孩子般的顽皮,死缠着先生开车带我去看那种乡下的宁静的雪的美,一路目不暇接欢呼雀跃,和着车内流淌的班得瑞的音乐,心情格外飞扬,这时电话骤响,是我那远在异地的知交----梅子.不禁莞尔,然而电话接通却没有听见她惯常的嘻嘻哈哈和嗲嗲的语气,而是急迫的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没有任何开场直接说"秦桧死了!你知道吗?..........."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见,只知道思维在那一刻静止,整个世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秦桧..真的已经死了吗?? 
    
    秦桧是我和梅子的高中同学,原本并不叫做"秦桧"而叫"秦慧"想是父母生她的时候希望着将来的她聪慧有加吧.可惜无论外表还是智慧她都不能和"慧"字有关联.她很胖,胖到可以在小小的年纪里就和那个叫做"肥肥"的演员对抗的程度.并且学习无论如何努力依旧名落孙山,最要命的是还居然喜欢极了青蛙一般的绿色,用绿色的毛巾,脸盆,穿绿色的衣服鞋袜,甚至一支圆珠笔也要尽量用绿色的.这使得原本因为胖就已经很惹眼的她倍加惹人注目,我们一起寄宿在校的女孩子就索性就将其调侃的唤做"秦桧"却不必顾忌她那故作的生气状.她真的很是好脾气,并且也十分努力,十分希望自己的学习可以和身材一样的出彩,可惜终不能够.大概肥胖多少也影响了她的智力吧!(不得其解!)她住在我的上床,每回上下床或者睡在床上翻身的时候都会让床发出痛苦的脆响,当然也连同下床的我的嘟囔,为此她一直觉得很抱歉,因为那时候的我体质比较弱,所以她便总在轮到我值日抬饭盒以及打水的日子极尽所能的替我帮忙或者干脆取代,感动之余虽然依旧并不喜欢她那招摇俗气的绿,却也相对亲密许多.梅子和她同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和她相处的有些无间,虽然远远不及我和梅子打从小学就一直铁打出来的情谊,但却足以让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格外疑惑和嫉妒.说真的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她的喜欢以及所有都有些肤浅.只是梅子喜欢并且人家也对我很照顾.所以我们三个人慢慢也就因为梅子的串联成了宿舍的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人知道那么我们三个人就都会知道并且即便某一个人不在也会照旧完成的很好.渐渐的我对秦桧的了解也多了许多,知道她其实内心也和我们所有青葱岁月里的女孩子没有不同.她和我们一道喜欢在偶尔的闲暇里去校园外的小河边聊聊彼此的困惑,希望着我们的未来会和流动的河水一样绵延万里! 
    时间飞快.三年的光阴仿佛流水一般的转眼到了最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残酷让我们不得不全力以赴,也就渐渐疏淡了学习向来并不太好的秦桧(其实那个时候的她早已改了名字叫做"秦燕"但是我们不肯轻易的纠正过来,真的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了"秦桧"的称呼.极力的取笑她一定是为了像赵飞燕才取这样的名字,大声的呼唤着"秦桧.秦桧!"笑着迎接她生气也不起作用的目光.因为她其实知道我们没有恶意,无论我们如何称呼她,她都已经成为我们心底的可爱的无可替代的青蛙公主了!   
    后来学习的闲暇偶然的听同学议论她喜欢上了我们班那个自负的大个子班长,闹了许多在我看来十分可笑并且丢脸的行为,比如偷偷的递小纸条.或者在下晚自习的路上堵着对方说话等等,我和梅子没有办法去为她成就一段不可能的感情所以也就权当作不知道了,如果不是那一次我的生病入院.也许我们至今还情深依旧吧,但是事情常常就如文章里说的那种"无巧不成书",我因为意外的在夜半突发阑尾炎被老师送去了医院,进行手术,自然的就落下了许多课程.那个自负的大个子班长在我的后座,竟然主动的承担了为我额外做笔记的任务.并且一改往日自己笔记的龙飞凤舞,认真并且详细的为我做了所有我落下的课程的全部笔记,这让梅子和秦桧吃惊不已,尤其是秦桧似乎忽然间顿悟了我为什么平日总奚落她的不是,疑心那场无望的爱情的罪魁祸首原来居然是我.可以想见她有多受伤,所以当老师领着好多同学去医院看我的时候却个中无她,而我也因为知道传言.被无端的冤枉颇觉得这样的友谊不要也罢.返校后便很少和她说话,也不再唤她的绰号.黑色的日子转眼就来,忙完了最后的考试,梅子提议我们三人留在学校过最后的晚上,因为再以后我们将会和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各自散落天涯.聚日无多.别离的气氛淹没了我和秦桧的小小的怨愤,我们半是忧伤半是说笑着去了校园外的小河边,顶着闷热的夏天的气息,也顶着蚊子来回的轰鸣.互相牵着手说着其实永远很难实现的一定要在一起的誓言!当我们打着哈欠倦倦归去时,校门早已紧锁,互相扶持着翻越大门而入,照例是秦桧因为胖而颇费了许多周折.我又习惯的和从前一样心无芥蒂的照着她的屁股拍下去大声的说"秦桧你赶紧要减肥,否则找不着婆家哦!"已经不记得她当时的回答了.月色下也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只记得她似乎怪异的笑了.那笑声在黑暗里宛如悠长的叹息.我和梅子都听的真切,却没再多语,各自缄默着洗刷完毕同时说要同睡一床,学校的床是单人的小床,我们商量着先是由我居中,但是睡下之后发现不行,因为秦桧太胖.慢慢的就变得压着我身体了,于是又换了秦桧居中,,这样的结果是:还是因为她的胖使得我和梅子最后就变做抱压着秦桧的滑稽模样了.她不堪重负,用胖乎乎的胳膊分推着我们,忽然说:等我将来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穿着绿色的睡衣让我的新郎抱着我上床!!语音未落,便遭了我们一通又是刮鼻子又是拍脑袋的折磨.我们笑她早熟,我还坏坏的补充道:"那得等你变成真的赵飞燕啊!,......."所有的这些情节像电影一样的在眼前散乱却清晰的来回辗转着.久久不肯散去.雪渐渐的黯淡了色彩.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毕业以后我们也曾经写过很长很长的信述说各自的现状,但秦桧天生缺乏文采,并且几乎算那种很难确切表达自己感受的人,慢慢的因为认识了新的人适应了新的环境也就不再爱读她那总是和<<人生>>里的刘巧珍一样说着家里的猫呀猪呀的来信.更不乐意回了,渐渐就失去了联络.但她和远在异地的梅子还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友谊,我也就间或在梅子那里知道没有工作一直在农村老家种地,并且依旧出奇的胖的她,好象经历了许多艰难才将自己嫁了出去,对方是个同样在乡下种地的粗糙男子,家贫却好赌博,瞧不上秦桧的模样以及所谓没出息,使得秦桧常常莫明挨打,秦桧的父母早已经老迈,也无法再有将其救出苦海的气力.只能任由她的被欺,秦桧心傲,亦不对人言她的窘迫,只努力的在一家服装厂没日没夜的挣钱养活着游手好闲的丈夫以及丈夫的父母还有孩子.我在想她一定没有在那个特别的日子穿着绿色的睡衣被丈夫抱着上床吧,她所有少年的梦想和愿望也一定统统因为这不美满的婚姻而灰飞烟灭了吧?!但是有一样她却做到了.那就是她终于在倍受煎熬的日子里变的和赵飞燕一样的清瘦了.这个她生命中最后的春节,她的丈夫输了她辛苦积攒的,孩子一千多元的幼儿园的学费以及一头肥硕的猪,也输了她所有活着的希望,她选择了一个远离家的冰冷的小河永远的安静的睡了,那么远离家的河流是她精心挑选的不要在她的丈夫身边的地方吗?还是因为不愿意让亲爱的孩子不见到自己死后的样子呢?....谁也无法去证实事情的原由始末了.即便证实了也已经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样一个衷心热爱着绿色--生命一样的颜色的女子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的生活远去了。如今她的灵魂安静的栖息在她曾经喜欢的河流里,去完成她的绵延万里的最真切的属于自己的梦想了! 
    
    秦桧,你去的地方我们所有人都会去,只是你去的格外早了.我忽然很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傲气?为什么不肯对你解释一下我的无辜和怨悔?让你在那样的单纯的岁月里忍受了朋友背叛的折磨和无望.为什么没有亲口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你?一直到今天想起你还是有那么多的快乐!可是你都已经听不到了.我能做的就是叮咛你:要在天堂好好的等候我们!那个时候,我会为你准备一件最美丽的绿色睡衣,并且一定要让我的来生成为你心仪的大个子.成为那个在特别的晚上温柔的抱着你上床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