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低烧系列
|
鱼禾
水 想不到生命里还会有这样一个夜晚——坐在脚踏车上,一路兜着风,蜿蜒穿过一个水的城市。在夜色疏朗的河边,伏在冰蓝色石栏上,看水带涟漪,从眼前汩汩滔滔地流过。那时候,言语或者神情,似乎都已多余。 在我面前流过的水,水面很高,几乎触手可及。这样的水,携我远离了由于近距离接触而难以避免的不洁,象一个无燥无尘的梦想。渴望没有期待和注视压迫的生活,让熟悉的生活咻然远离,哪怕只有一时一刻。记得有人说过,每一个身心正常的人,都有很美的梦;那梦远远飘着,深深埋着,也许到死都无法释怀,却不指向任何具体的对象;而梦的破碎,往往因为具体。当时看过,隐隐地觉得害怕——因为这话如此忧伤,又如此薄情。我们的厌倦,是因为没有距离造成的吗?在不断被碰伤的长路上,我越来越想念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水。只有它,可以把我和过于坚硬的生活隔开。 水在夜风里无声缱惓,空气里是润泽的凉意。深呼吸,仿佛闻见它圣洁的气息。 都说水向低处,百川归海。是在说它的绝望,还是说它的理想?水的流动只是依然故我。由高而低,遇热而蒸腾,遇微尘而附着,在不能承受的时候倾泻,在不能放肆的时候凝结,都不过是适性随意,并不为趋附某种规定或者注视,甚至也不趋附任何亲近或敬慕。把向度淡然隐于无向之中,似乎无可不可,却是初衷不改。常常听到些约束性情、左右外物的决意。其不知天道难违,万物有命。这样自然本色的流动,原是一种不可摧毁的力量。蹲在石阶上,用手触摸它无与伦比的质地,感觉它波波相连的随顺,以及可以百折、不可回悔的执着。这是怎样一种高贵的质性,为什么在更深人静、万籁俱寂时,会让我悄然落泪,生出刻骨铭心的感动? 都说静水深流。走在岸边,听着它看着它,却明白它的性情,最难琢磨。在杯则杯,在海则海,执着而能千变万化;静而能湍,浊而能清,不自持而自在;行必相力,动必适时,随时因循而不受雕琢。是由于这样,它才有了鉴照万物而不自高、洗涤污浊而不自污的品性吗? 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落英缤纷,垂柳俯首,温柔的致意只是镜像般的邂逅。心有所待,却在远处。想问问是否曾经熟识,只是缺少了相遇的机缘?是否早已相遇,只是无声无息、不曾警觉?是否已经胶着到同质,所以难解难分、无以自辨?让我安静下来,不要说与我有关的事。 都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而我知道终有一刻要离开。我知道心中有泪,泪亦若水。它们遁迹赋形,自是长流不断。 让我安静下来。让我俯首在你的肩膀上,望穿一生浮尘。 黑豆芽 一向喜爱与小时候的味觉记忆密切相关的食物,尤其是形色清爽而纤维柔韧的,比如黑豆芽。 在我出生的那个乡村,每逢立夏就有集会。那一天亲朋好友汇聚,在简朴的菜品里,总是会有黑豆芽。我小时候偏食得厉害,拒绝肉类、鸡蛋、豆腐、油炸食品,以及几乎所有在那时候算得上是补养食物的东西。所以,立夏那天,我喜欢的黑豆芽总是少不了的。妈端给我的时候,就把它叫做“你的黑豆芽”。在花花绿绿的树阴下,在小石凳上,刚刚换上凉鞋的脚体会着初夏的温度,臂上颊边是轻飘不匀的风。凉和暖都若即若离,忽的一阵近了,忽的一阵远了,让那个吃得唇齿生津的孩子觉得很是熨贴。 后来许多年,都没有遇到过那样可口的食物。似乎豆芽里面,只剩了茁壮得令人起疑、索然寡味的绿豆芽黄豆芽。直到近年,才发现这种栽培在矩型大筐里的东西,居然就是我想了许久的黑豆芽。这种近年来逐渐推广的栽培方式,不知道是否由于沾了土气,总之让黑豆芽变了样子,纤维更韧,芽瓣更翠,而名字也成了豆苗,不是豆芽了。但我仍习惯叫它豆芽,听上去就有几分清鲜可爱,而豆苗也许就大了,熟了,憔悴了,年纪有些暧昧。喜欢它们长得簇拥成团的样子。一把扦上来,下面是柔弱的根须,纤细青白的嫩茎上是肥圆翠绿的叶苞。看一看就动心。 酷爱吃爆炒的黑豆芽。只是,择净一把黑豆芽的根须却是琐屑之极的事,对我这个不耐烦的人来说,有点难以忍受。所以,我吃它也就吃得完整。虽然口感上略有瑕疵,好在并无大碍,渐渐就成了习惯。 生活里总会埋伏一些令人砰然心动的细节。 就有人如此耐烦,为了我无关紧要的喜好,刻意下功夫去对付一把黑豆芽,把那些根须一点点择了,清水洗了,嫩油炒了,盛在盘子里等我去享用。第一次吃择了根的黑豆芽。在去掉了尘土气息之后,那种水嫩清香,纯粹得让人心生爱怜。想想它们在一个人手里几番来回,忍不住放了筷子,用手捏来,细细嚼出其中的滋味。想起韩国料理所讲究的“诚意”。食物原无贵贱,只是因为制作者有了祝福或者惦念,诚挚的心不忍有一丝一毫的马虎,食物才分外纯粹,获得了独一无二的滋味。这样的食物,只有用手传送,才不辜负食物中收藏的那份诚意;而用手接触自己喜爱的食物,对我来说,正是进食的惬意境界。那一刻,看着左手在杯盘之间徜徉,觉得生命滋味俱在,再也无须为某些复杂的东西逼迫自己。 吃着这种有气氛的食物,容易想起让人温暖的事,想起晴天,雨天,歌谣和泪水。想起与它相伴的豆浆油条,和酒。相信生命中隐藏了许多美好的时刻。任何一种美好,无论多么轻微,都有着恒星般的品质,可以照亮并温暖我的行程。 随意 那是个不很晴的晴天,也是今春的最后一天,去看了一个地方。同行者四人,是心意投合的至友。 那天没有刻意起早,驱车到达的时候,已是十点左右。我因为前夜饮酒过深,有点晕车,进去的时候昏然无力,不曾留意门口的气象。早在隐喻先生的散文中领略过这里的情致。所以进得门去,面对深不见底的草木,甚至没有惊奇。 迎面而来的空气水一样清凉,一瞬间洗去了晕车带来的不适。心里先就谢了它们。小路伸入草木深处,象是一个急着回家的人不经意之间踩出来的,没有那种曲径通幽的刻意。慢悠悠走着,不象是游览,倒象是结伴回家。走了不远,似乎是精神刚刚放松得恰到好处的时候,眼前出现三两间酒肆格式的屋子,褐墙黛瓦,圆木廊柱,门前挑出白底红字的酒旗。近前去,有酒香从屋子里面隐约漫出。虽宿醉未解,但是受不住那份勾引,还是叫了两碗来尝。那酒碗具体而微,容量大约一两,但是酒却是可以提神的好酒。沿路向草木深处走,有些安排停当的痕迹,大多是与那部名著的细节相呼应的物什——石碑神庙题词之类,都做得低调,仿佛在草木丛里睡得有点糊涂,慵懒,对来人只是敷衍着,丝毫没有铺排的意思。想想这样一个去处,当年有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能够遇到老虎,该有多荒僻冷峻呢?今天再来,虽然看到的不免带有秀的痕迹,但也要秀得不过于细密精致,才有几分颓败淡远的意思,可以盛得下人的想象。一一看过,觉得这样的不张扬,很是周到妥贴。 惟对满眼的杂树杂草,喜欢得透心入骨。但凡说到杂,先易给人一种不良印象——不够名贵也不够体量,平常到无法命名,斑驳到难以概括。然而它的好,就正在这里。这不是让眼睛或精神一惊一乍的地方,而是让人直想随地坐下来歇下来,闲聊见闻、叙谈心事的地方。事物本来不是为人的感觉而生的,但是,不同的事物却在无意之间,应和着不同的性情。我是个散漫的人,喜欢有个性、不刻意、坦率天真的美好。喜欢植物。没有一株植物与别的完全相同。那种自在,无可比拟。在植物里面,野生的尤其好。野生植物与庭园植物本质的不同,就是它的驳杂无道。不是按照某种审美惯性布置起来的,没有被人伺候的安稳,也没有取悦观赏者的机心。没有章法,没有节制,一切都与预想的不同。你只是你,不是它的主宰;它只是它,不为取悦你而存在。你可以砍伐它,冷落它,却不能征服它,让它沿着你的心意生长。 脚边的草高高低低,长得各有各的风致。同行中有博识者,不断指点草木的名称、习性。另一个诙谐道,面熟,面熟。听他说得如此家常,我不禁笑了。在这些草中,最多的是一种枝叶纤细、挺拔如兰的草,中间主茎上是小米一样的籽粒,籽壳却有棱角,类似黍荞。这种草若是单棵,会显得孤苦伶仃;这样成片相连,就长出无限风情来了。还有一种,枝干直挺,叶若藤英,开白色碎花,当是我从小就常见的一种草,掐一段闻闻,有凉麻的药气,让我想起薄荷,却比薄荷浑浊暧昧,想想象这草一样的往事,竟一时失神。几天后回家,在小院的墙根下竟然又见到风格类似的植物,才知道那是芫荽。也许那种有着凉麻气息的植物,就是野芫荽了。 在纷繁的树种之间,有雌雄分株的火炬树和树皮纤维精良的构树,都是第一次相识。树中最多的,是刺槐。这是槐花的青春时节,它们正开得盛大圆满。一路走着,处处是遮天蔽日的槐花。也许因为花气是向上飘的,走在花阴下,反而闻不见一点花香。说起槐花的味道,再说起榆茧儿,说起相关的旧事,觉得和它们很亲近。朋友们说,没有带相机,但是要在石头旁边站一站,立此存照,方才记得清晰。 笑着闹着,心里却起了莫名的忧伤——有一天这样的漫步也会成为遥远的旧事,在我们的记忆里慢慢发黄。但是,我们毕竟一起来过,走过一段荒野小路,看过些闲淡景致,说过些天真无邪的话。这个上午,也许就抵过了多少忙忙碌碌的岁月,在一切都模糊不清的时候,在某个午后或者深夜,突然就来到我们心里梦里,成为生命中无限生发的温暖。 酗酒 那天回来,就在湖边喝酒。阳光偶尔从树稍漏下,落在我们的杯沿上。 那时候我喜欢世界上的一切----杯子里菊色的液体,桌上的蔬菜和小虾,远处近处的湖水,你们的神情和笑声。 我们说些闲话。 说在细水长流中缘分会越来越坚固。 说要让自己永远快乐。 说这样的日子,真的还可以。 说我们之所以不够好,是因为我们不够爱。 飘忽无据的生活会在完美无缺的叙述里结实起来吗?我不知道。 在这个薄脆的世界上,有些东西一旦丢失,就再也没有找回的可能。而我们也不能确定,自己双手捧着的东西什么时候会丢。因此,我们需要彼此温暖。 我想我喝了许多酒,许多许多。因为宽阔的湖面让我的眼睛很舒服,湖上有风吹过来,吹得我没有了顾忌。意识到一生里真正活着的时候很短,能够放肆的时候不多。 干杯。如果我不能饮尽,请在开始之前替我分担。我会觉得你就是我的亲人。 如果可以,就让我们坚持。 如果不能,就让我们妥协。
之二:来由
曾经这样反复走过,然后折回。 曾经被一种歌谣蒙蔽,在有着合谋的夸张里寻求抚慰,直到……心如尘埃。 在某个灰暗无光的下午,把最后的传奇放在手上,燃成一堆灰烬。谁曾忧伤。谁曾疼痛。谁曾见证。 曾以为还有坚韧的同伴。曾经虔诚。曾经膜拜。曾经坍塌。你告诉我握好我的命运,左手或者右手,但不要松开。 你说不要松开,尽管手心里剩下的,也许只有屈辱。 还须多久,还须多久,可以看见时光渐渐澄清一张面孔? 并非裹挟传奇而至。垂首时,觉察到由来已久。是我与生俱来的线索,是躲避不掉的命运,在细节密布的手掌上默然穿过——智慧。爱情。生命。 别惊讶我的疑惑。 横笛吹彻,只在不远的对岸。而我们却听不见。蒹葭苍苍,丛生于最深的梦境,是更改不了的渴望。云里雾里的寻找总是成就了纸上的幸福。忍着遗憾才可安枕。病了荒了废了……又能如何。 更多的时候错误只在于我们自己,而不在我们的命运。 某位哲人说,苛责自己是不光彩的。 我们的行为常受蹂躏。剩下的还有什么? 说什么荣耀,忠贞。只是自残的利刃。只是接续千年的对于自卖的恭维。在一切被标记之后,还要听任一种不怀好意的等级加之于情感。 不。绝不再要。不要比较。不要界限。不要安排。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享受人生。 要一种透彻的过程。直到确信,邂逅再不是突然袭来的恩惠。只是我渐渐懂得辨认的眼睛,把一种晦暗的走向牵引到明朗。告诉自己一切都有来由,一切。我们各自沿着岔口无数的路径,却奔着彼此而来。 从那间撒谎的屋子里步出,拂去尘埃。预见即将逶迤而来的长亭短亭。预见迎接与离别。预见丧失或瓦解。在自己的路上,把继续的决意化入命里,禁得起任何摧残。 坦然自若,不再遮挡或逃避,将是我的幸福。
千纸鹤
想起那些谚语。 想起千纸鹤——那些鸟通身洁白,在风里漫天遍野地表达。 纸叠的美丽,歌里的纯净,是不是只有在这个没有真实的境界,才会让感动遍布灵魂。 是否就这样……接受。 白色的房间在云间飘荡。旋转,旋转,旋转………就这样失重。这样死心塌地的安逸。这样疏阔无痕。 似乎风声如水,在窗外悠长地流淌。阳光在记忆之间滑落,是触目惊心的光亮。 恍惚不定。摇晃了崩塌了,却不能铲除。 那一瞬间只有楼梯扶手可以依靠。坐在铺着暗色地毯的台阶上,就想都认了吧,都认了。毕竟,还有多久可以用来留恋。还有多久可以用来盼望。还有多久,可以用来计较。等待会长长地超过忍耐,将此生悄悄掩埋。 疼爱相连。 愿意躲藏在偶然袭来的疼痛里,闭上眼睛,了无挂碍。只因那扇门外,笑语喧哗,充满陷阱。 望着那瓶节节低落的液体,想把梦悬挂到天花板的吊勾上,一点一滴,安静地输入血脉。似乎不染纤尘。 是否就这样接受?在纸的幻觉里沉沦,在鹤的言语里埋尽行程。 我明白什么都不会凭空而降。它们诞生于我的手指,有时候是桂冠,有时候是枷锁。 不再问怎能这样好,不再想怎能这样好。这所鹤一样洁白的房间,是纸叠的爱,在半空里飘啊飘的,偶然落到了我眼前。
线索
想象可以伸展到多远。多远,才能触及你,你面前的杯子,合扣在杯身上的手指。 风很轻,是心头渐渐滋生的忧郁,没有颜色或方向。因为惊讶。因为……惊讶得这样平静。似乎对一种到达心意笃定,却在看到的瞬间有些意外。 凭借想象,完成一次线索郑重的设计。细针密线,绣出四方连续的花朵。枝叶葳蕤。情节在手指间一点点清晰。 算到层层迭迭。一节节假设,一步步求证,让符号在用心的过程里乌黑地跳跃。看到舒缓的双弧线蜿蜒而来,逶迤而去,没有起点和终点,没有停顿或极限。 这样倾情而向。想象一个可以抵达的亭子,不是用来告别,而是用来相聚。想象穿越高高低低的篱笆,引起一片嘘声。想象我把沙子踏得淅淅沥沥,在深深浅浅的风声里坦然相对。想象生命以庸常的路径不可能到达的坡地,在厚厚的落叶之下有温热的泥土。 这样明白,坚韧,牢固,尖锐。这样此起彼伏,机关重重。这样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质地如此,即可不碎。可以不躲闪,不回忆,仅凭将来,度过将来的日子。
拒绝摧残 对自己好点,不要呈贡——想说的就是如此。 仅仅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质地和颜色。从生命中的某一年开始,这质地不会再有变化,而颜色,会渐渐消退。从某一年开始,可以仅仅担负属于自己的命运。怎么可以不信,怎么可以为了这不信而听任雕琢和涂染?想想那一天,在外力作用之下成就了某种预谋中的美好,成为一尊塑像,在完美无缺的表象下还会不会剩下一点自己?想象在街头或案头展览规定的意义,想象在一成不变的笑容里死去,想象发生的可能消失殆尽。 懂得这一点很容易,坚持它竟然很难。在庸常的日子里希望能得到清澈一点的淘洗,而不是相反。这样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这样担负到底有没有意义,无论对谁?向往一个撇去浮沫、避开缠绕的回答,竟也很难。 对自己好点,因为生命不是为了牺牲,生命经不起如此延误。坚强的品性是为了能够拒绝,拒绝任何形式的要挟,拒绝枷锁或压榨,拒绝摧残。 想起这些事我的心常常回到暗处。我知道黑夜显得温暖,是因为它可以掩饰。抚着冰凉的玻璃,感受往事蔓延而来,像藤条一样缠满了手指。他们在我的手上开花,像零零星星的梦。但我不要这样的美丽,这样的景致与我相隔很远。 疼痛总是在原地纠结。我想问我是否一直,一直在计较。我想说其实我只能为了自己计较,其余的不能。我想说,幸福是神一样的品格。 希望有一个面具可以表示我波澜不惊的心情。但是没有。于是我只好一如既往地微笑。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其实并无不同。想象那只手终于穿透了玻璃,触到我脸上的颜色。 还有没有温度呢,在纷至沓来的蹉跎之后?
可以多耐烦 我害怕在大雾弥漫的天气被迫出去。我害怕走在路上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害怕就这样在某种荒唐的事业里不可阻拦地耗下去。 手边的记事牌上写得密密麻麻,却没有一件让人平心静气的事。进入一个过程,带着灰尘和厌恶回来,可以在一行字上面划一道醒目的红线-----办完了。仅仅是办完了。 我知道不能够对这些事情发问,就习惯了不发问。仅仅办事,办完就完了,别去反思。积聚在心头的沮丧无法按捺的时候,对自己说你要耐烦,一定要耐烦,不断地被打扰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不断地被打扰。挤压我的判断,言语,隐私,挤压那个不断躲闪的我自己。疼得多了也就不疼了,伤得多了也就忘记了挤压是一种伤害。我在哪儿呢,我在哪儿?在这些不断延伸的侵占里我在哪儿?在这样冠冕堂皇的指令里我在哪儿?在终于到来的寂静时分,疲惫到只能昏睡的我可以把自己放在哪儿? 朋友说,跟着你跑了一天,才知道你的强。我说,那只是我身上的盔甲,我其实愿意做里面那个软弱一点的自己。 那个我你能否辨认得清楚?那个我能否一直在那儿?在大雾弥漫的街上穿行,我觉得自己心冷如铁.与你相距遥远,遥远得几乎看不见.那时候我就感到了害怕,害怕有一天真的成了化石,仅仅留下一些痕迹和形状,却再也不能感觉到疼,再不能像今天这样在烦恼中找回自己。 可以怎样珍爱,可以怎样容忍,可以怎样坚持? 面对你,想做出轻松自在的样子,却常常自感不在。
别诋毁我的方式 别诋毁我的方式,我们都有独一无二的自由。 与任何人不同,与任何想象不同,生命不是某种假定之后的结论。别把我想象得更高尚或更低俗,我只是我。即使你的想象可以穿行宇宙,我仍然只是我,是我想成为并正在成为的那个样子,不是你想象或期待的那个样子。 我拒绝归类。你不可能以任何人的方式来推测我,或者以我去推测他们。人们习惯了成群结队,习惯了大团结大团圆,但是我不要。我的路会延伸到既有的想象之外。 面对我的命运,始终我行我素。我愿意这样开始,因为我明白什么应当珍惜,也明白有一些被人传颂的部分可以弃如敝屡。面对与生俱来的呼应,不因哂笑而放弃。 想当然是一种莽撞,以想当然的方式判断事物是一种幼稚。你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说话,但是不要诋毁。
偶尔真冷 这样的雪本来让我喜欢。应该试着永远热爱某种事物,否则会很冷。在只能看见一种颜色的时候会觉得孤单。在光滑的大街上我企图停下然而不能,不能想念你或者其他人。这样已经很久了其实。偶尔真冷。冰窟在很远的地方也许,也许很近。不可避免地滑过去滑过去,滑过去。最后的时刻还能看见你的表情吗?像手指间的高脚酒杯最终倒向地毯。像一次洞房花烛。说一生一世的事。说一朝一夕的事,一时一刻的事,分分秒秒地计较。那时候想说爱,想说心里充满忧伤,说我偶尔能够克服自己,但是很冷。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