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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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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村
A 如火如荼的炎热来自于高悬在你的头顶之上的那一只脾气暴烈的火球,它在生气,在怨恨着整个世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烤焦都点燃。
满身汗水却没戴草帽的你以原始也最倔强的姿势掮着重担蹒跚在曲折崎岖的吞没你父亲无数足迹被你父亲征服过无数次的山路上。
父亲走后,你成为这块黄土地的新主人。你用你的那双习惯于书本纸笔和键盘的手握住被你父亲使用过几十年的农具继续他未曾完成的耕耘和播种。你的身后跟着你的母亲和你母亲无限恢忧伤的唠叨。以往母亲的唠叨后面还会响起你父亲粗旷蛮横的呵斥和漫骂,你曾经非常厌烦你父亲的粗旷和蛮横,但是现在那些让你厌烦的呵斥与漫骂却使你强烈地怀念起来,你多么希望父亲还活着还会和你和你的母亲一起劳作在你们的土地上,哪怕他仍然和以前一样的呵斥漫骂你和你的母亲,可是父亲走了,抛下这个世界的一切永远地走了。
在离开的故土七年之后,你第一次如此亲近于生你养你的故土,你的心里惶恐无比,你害怕你会辜负你脚下的黄土地,你知道土地是有灵性的,像个孩子也像一头牲畜,它应该知道待侯它一辈子的老主人---你的父亲再也不能待侯它了,它应该有一种和你的痛楚一样的痛楚吧?你知道你永远也比不过你的父亲,你承认他远比你伟大,为这块黄土地奉献出所有的他完全有资格躺在高耸硕大的坟堆下面,而回归故土的你呢?为什么感到特别的心虚?是因为没有了父亲吗?还是因为你曾经有过的对于故土的叛离与遗弃?你会永远的留下来吗?你能够真正地溶入这个有过父亲和没有了父亲的世界吗?
你的眼里一片酸痛,你的脚跟一阵颤抖,你咬紧牙关挺直腰杆往山路的尽头跋涉,在你不远的前方,在山脚下麦田里,在那轮火热的下面忙碌着你的母亲,她正等待你掮来的水灌溉新栽的麦苗,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是一片新生的绿色的希望。 B
这是你父亲去世之后的第一个端午节的午后,你跪在父亲崭新的高高耸立的坟前,你为父亲点燃香烟剥开你对于父亲刻骨的思念与爱。
你知道现在你的父亲已经焚化成灰,彻底的溶入生养他的黄土地,你知道在长满荒芜的荆棘丛的祖坟中在覆盖他的那一掊黄土下面他的灵魂缓缓在永久地沉睡着。你明白那一掊黄土便是横亘在你与父亲之间的永远也无从消除的距离,从此以后你和你的父亲便永远的被这庞大而房屋的天堑阻隔在生死的两端。
尽管你的母亲反对你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跑这样远的山路看你的父亲,尽管你真实的面对的只是一掊掩埋你父亲的骨灰的黄土,可你还是希望你可以凭借这样一种简单而苍白的祭奠寄托你的无限哀思仁慈你们的父子深情,你希望你的父亲可以体味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希望你和你的父亲在灵魂的最底层应该有一种异样而深刻的通融,希望你拉父亲的死亡不是彻底地结束而是另外一种新生的开始。
纸灰和山风在空中袅袅地飞着盘旋着,发出一串凄哀而低沉的轰鸣,这是父亲对于你的回应吗?还是你自己的灵魂撕裂坍塌的声音?
你知道你的父亲离你已经很远了,远的让你刻骨的心疼,你知道现在你的心头淤积着千言万语郁积着远不是千言尤语便可以形容可以概括的况味,你知道你在这里所进行的不仅仅是一次苍白无力的祭奠,就算全世界所有的目光都是反对你来这里,就算你说一千万句话,你所得到的仍是那一掊黄土所回馈给你的无尽冷酷的沉默,你还会这样固执地做完这样一次祭奠,因为你是父亲的儿子,因为你爱你的父亲永远地爱他。
你一个人跪在父亲的坟前,你的眼前飞翔旋转着纸灰和烟雾也飞翔旋转着你与你父亲所有的过往。此时此刻,你与你的父亲与你们两个人的过去相伴,可惜的是所有的过去因为你父亲的死而褪变的无比模糊无比遥远。你知道你无颜面对你的含恨九泉的父亲,你承认自己未曾尽过一点一滴的孝道,你用你无尽地盘剥害了你父亲的命,你是一个地道的无情的索取者。 那么,你有多少罪孽需要清洗有多少情债需要偿还呢?长眠于黄土地下的你的父亲可否认同你对于自己怕宣判与鞭挞呢?你将怎样去救污自己负罪的灵魂怎样框定这么多年来你的无情而虚无的流浪与追寻?你将怎样给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一个关于你的未来的交代呢?
世界在你的泪水中渐渐地混沌起来天地仿佛粘合在一起,你看见你的父亲走出他的坟墓如同往昔一样的慈祥可亲,他用他的手握住你用他的眼睛看着你对你笑着,你明白父亲从来就没有责怪怨恨过你,他仍然爱你宽容你仍然对你怀着一分深沉浑厚的期望。
眼前的烟雾渐渐地散了,你站起来给越来越模糊离你越来越远的父亲鞠躬致敬,你扭转身体迈开脚步,慢慢地缓缓地离开你的躺回到坟墓中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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