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野狼
我今年二十九岁,五年之前是中文系的研究生,现在做讲师,每月一千多块钱,吃喝都不用愁.现在我整天晃着光秃秃的脑袋戴着一副墨镜,像一个巡警一样在校园里转来转去现在我连睡觉也戴着墨镜,以前我不是这个样子,那时我既不剃秃头也不整天戴着墨镜。
你不要因为我光着脑袋连睡觉也戴着墨镜就认为我有神经病,其实我没有神经病,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惩罚自己,因为我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和一个女人有关。这个女人叫倩倩,是发廊的老板.我在不该到她床上去的时候却上了她的床。她的发廊离我所在的大学并不远,出了门左拐五十米就看到了。两间小房子刷着白色的墙壁屋子里有一个家庭应该有的所有的东西,还摆了几盆名贵的花。在靠近大门的沙发上放着一叠报纸和一些杂志。倩倩长得很漂亮,就像一朵刚刚开放的花,鲜艳的让人迷醉。无论是她的屁股还是她的大腿或者是其他的能够吸引男人的地方,都很标准绝对经得起欣赏和挑剔。她理发的技术和她这个人一样经得起挑剔。当她那双手操着剪刀或者推子在你的头上耕耘的时候,你会舒服的睡过去。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我就没到别的地方理过发。我们在一起时也会开开玩笑或者认认真真的聊聊天,她也会问我借几本书,当然是比较通俗的那种,譬如美容养花言情的那些书,从图书馆里找这些书并不费劲。时间长了,她时常不收我的钱我也时常送一些小礼物给她,我和她的一切在事情发生之前也就是如此而已。 在这之前在读研究生时我曾经无数次的告诫过宿舍的兄弟们,作为一个男人就算有一千万个理由也不能栽在女人的手里,不能为了女人而把自己作为男人的脸面丢了。可笑的是现在我却因为这个叫倩倩的女人而犯了错误,栽了一个大跟头,不仅丢尽了脸面还欠下一笔情感的债。我现在终于明白和一个不爱的女人上床是非常错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如果那天我不去喝酒就好了,就算去喝酒也不要紧,只要我不迈进倩倩发廊的门槛不去找她可能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可惜上帝没有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的如果和可能赏赐给我。 其实准确的说是倩倩引诱了我。那天我之所以喝那么多的酒是因为我的女友梅嫁人了而新郎却不是我。相信每一个有同情心的人都会明白我的心里涌动的是怎样一种痛苦滋味。其实我喝得并不多,但是我醉了并且跑进了倩倩发廊。先是和倩倩诉苦和她倾诉我绵延的悲伤,后来就跑到她的床上去了。我用自己这颗光秃秃的脑袋向你发誓那件事发生时是倩倩先动的手。她把我拖到床上说让我睡下让我醒醒酒,后来她就脱了我们的衣服然后关掉了屋子里的灯。然后就用她的嘴巴堵住了我的嘴巴,用她的手臂紧紧的抱住我的身体她的身体她的舌头像一条蛇一样在我的身上游动,我的身体里燃起火来,我的抵抗我的清醒我的理智在倩倩丰满的乳房和火热的身体以及她诱人疯狂的呻吟里全都崩溃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进入她为我打开的身体她一次又一次的要着我,我和倩倩都疯了。那天晚上我喊着梅的名字和倩倩做了一晚上的爱。倩倩的指甲划伤了我的脊背她的嘴把我的嘴都咬破了,她呻吟的时候像一头小母狼,这是一个很厉害很有诱惑力的女人。天明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倩倩我没有勇气再呆在那儿我必须离开那儿,因为我不爱她因为我那天晚上喝醉了酒我把她当成了梅。倩倩是我睡过的或者说是睡过我的第一个女人,但是我并不是她床上的第一个男人。
其实倩倩也是苦命人,上初中那年她爸爸就抛下她妈和她姐弟俩去了另一个世界,她妈有心脏病要花很多钱。为了养活她妈和弟弟,她只好开了这间发廊。这间房子以及这一套理发工具包括那些营业手续都是小镇上的那个腰里挂着手枪的孙副所长给她弄来的。孙副所长还认倩倩做了干女儿。他对倩倩说只要他在,就没有哪个长了驴胆的家伙敢来骚扰她。他手枪里的子弹会把任何一个来骚扰倩倩的王八蛋的脑袋炸开花。就是这个穿着警服屁股后面挂着手枪和倩倩的父亲一样老一样喊倩倩闺女的派出所副所长,在一个大雨的夜里闯进屋子强暴了倩倩,夺走了这个漂亮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其实,倩倩在老早以前就从她这个干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不应该有的东西。但是她知道要想在这个镇子里过下去要想不被更多的坏男人和坏女人蹂躏,必须承受住从这个屁股上挂着一支枪的男人那儿冒出来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养活自己才能照顾好弟弟和妈妈。事后她没对她妈妈提起这件事以及由这件事带来的耻辱和痛苦。她知道倘若让妈妈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那也就是判了她的死刑。但是倩倩的妈妈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和平日里不一样的东西,她读懂了女儿的眼睛三个月之后就去天堂找倩倩她爸去了。孙副所长掏出两千块钱安葬了倩倩的妈妈,然后把她弟弟送到煤矿上去上班,然后在每个星期天的晚上在倩倩的床上做我和倩倩做过的事情。 这些事情都是倩倩亲口告诉我的,当然是在我们发生关系之后。说实话,到现在我的心里还存着一份负罪感。多年的读书生活使我懂得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从感情上都是要负一份责任的,这不是一场游戏。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我又说服不了自己把她娶了。也许可以给她一些钱,但是我给的钱再多也只能是对她的侮辱,即使我不是一个研究文学创造文学的研究生和讲师,我也明白倩倩需要的并不是钱她需要的是一个爱她并且把她从孙副所长身子底下解救出来的男人,需要的是一个家庭以及一个家庭的生活。那天晚上倩倩跟我说她爱我很早就爱我了,说她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献给我,说她不会逼我娶她因为她和我不是一种人。说只要我对她好她不在乎我趴在她的身体上喊着梅的名字。可是我这个百无一用的臭书生又能给她些什么呢? 现在已经是二零零二年三月下旬了,我和倩倩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的时间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虽然我仍会想起她想起我们曾经发生的事,并且仍然怀着一份深深的罪恶感但是我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她也没来找过我。在那件事之后的第三个星期我就到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去了。在北京的日子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起倩倩,也曾想着给她打个电话或者给她写封信,但是,我又觉得无论如何和一个爱着你并且跟你上过床的,你不想娶她的女人最好是少联系或者不联系,因为这会带来很多麻烦。倩倩就这样被我从生活里抹去了。我在京城里过得很滋润,这一年我的生活里只有文学没有女人。我觉在这样一个特殊的阶段里应该花一些心思在创作上,否则我什么也不是。我永远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荒芜自己视为生命的创作和所谓的前程。事实上,从我和梅分手之后我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女人了。 我到北京六个月后,倩倩因为难产死在一家私人医院里,她才二十八岁。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倩倩怀的孩子是我的还是孙副所长的,或者是其他男人的。我只知道她的大肚子以及装在大肚子里的孩子给她带来很多麻烦。孙副所长把她甩了,她弟弟也不再帮她爱她她的脊梁骨都被邻居们戳透了,店里的生意也停了。除了去私人医院冒死生产之外倩倩别无选择。其实,如果在市医院做手术她能活下来,但是,医院里不收留她,因为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在手术单上签名。这一切都是我从北京回来之后从街道的刘阿婆那里知道的。刘阿婆还告诉我,其实倩倩的身体是孙副所长弄坏的,他老是找她过夜。我没见过倩倩的弟弟。听说孙副所长调走之后他也被解聘了,现在不知干什么在哪里。我打算找到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很肮脏,现在我明白了,其实因为我们的肮脏才导致了世界的肮脏。我这个所谓的大学讲师所谓的作家,比孙副所长以及那些蹂躏女性欺骗女性的男人强不到哪儿去。面对世界面对那些给了男人生命和灵魂的女人,我无颜睁开自己的眼睛也无颜让世人看见我这张丑陋肮脏的嘴脸。 一星期之前, 我到倩倩的墓地看了看,回来之后我买了这副墨镜,然后剐光了头发,然后就喜欢在校园里逛,喜欢躺在床上戴着墨镜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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