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舟
多年没有登山了,自二十年前从故乡阿定山海拨2000米的山垭口走出,窝在小城一幢舒适的办公楼里,再也没有重温过登山的滋味。每当闲适的双脚走在平坦的马路上,久违的登山愿望竟时时窜上心头。 老家在地无三尺平、出门就爬坡的山沟沟,那里生活着我的本家父族上千农民,他们几乎每天都要登山,或扛着犁去耕地,或背着箩筐去采茶,牧羊找柴磨面打石,都得在有意无意之间亲临大山,体味登山的体力支出。实在的说,登山是生存的必经程序,是生活的重要内容,农民们来来回回地在一座山上重复着同样的脚步,不知播下过多少枚汗迹斑斑的脚印。 我出生在农民家庭,那个家庭就在阳光都爬不稳的大山上。上小学时,家里生活困难,父母辛苦劳动的收获只勉强应付口粮,书纸笔墨钱就是姐妹几个上山采野果、拾松子卖得来的。对高高的阿定山,我小小年纪就知道哪条路省力,哪片山坡结着松果,哪棵树下歇息躲凉,又该在哪条箐沟灌一肚子凉水。汗水洒寒暑,脚印写人生。整整十八年,我用双脚步丈量着山的高大,山的艰辛,同时体会到登山的苦与乐。 阿定山贫穷,除了阳光丰肥些,并没有什么资源足以让农民们致富。阿定山峥嵘,却因此煅炼了农民们的身心。当我离开阿定山,把结实的身体交给城市舒适环境,才发现善于登山的阿定人身体是那么棒。在那里,有七八十岁仍能挑担上山的老汉,也有干着重体力劳动活的花甲妇女,疾病似乎很少纠缠他们。正是登山,赋予了农民们健康的体魄,让他们得以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乐观地生存。可怜我在小城舒适的环境中丢掉了原先的好身体。先是当年足够踢得碎石头的脚趾患上了风湿,之后,又患上了支气管炎,使得原来能背百十斤东西仍行动自如的我,在街上多走几步也觉得脚发虚,浑身散了骨架一般。 登山需要毅力与恒心,决不能半途而废。没有必要的思想准备,最好别去登山,山峰无情,容不得你在中途诗意地玩耍;风光常在险峻处,不付出汗水,你很难领略到山的壮美;带有某种功利意识,也别去登山,登山的好处只有一点,那就是煅炼体质与毅力。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双脚离不开高山的时候,我将登山活动纳入了我的旅游计划。几年来,我独自登上过海拨4122米的大理苍山,领略了苍山十八溪的清丽与婉约,玉带云变幻无常的诗意,山杜鹃奇丽无比的灿烂。今年初,我又是顺利地登上了“丽江雪山天下绝,堆琼积玉几千叠”的玉龙雪山半山腰,欣慰地看到玉峰寺外万朵山茶烈火一样的花朵,以及冰清玉洁的千年积雪。五月份,我又登上了佛教圣地鸡足山,并在山巅摄下了难以见到的日出,写下了后来在国家级报刊发表的诗篇。如今我的计划中又列出了一系列云南大山的名字。 好心的朋友常劝我,别去山上折腾自己了,年纪大了,别说登山,就是平路也要小心复小心啊!是啊,现在好些人在登攀学历、职位、工资、荣誉的高山,或者在麻将坛子里苦苦求索,在人云亦云的官场投机钻研,那有精力去大山上流汗。于我而言,工作三十年,也拿到高学历,也出版过作品集,在事业上也算登上了自己认为的一座座高山了,人过半世年纪,我的心向往真正意义的高山。因为我知道,除了事业之外,人生处处有山峰,需要不断地攀登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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