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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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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枪手
小学同学阿敏在老家的镇中学当教师。有一天,她突然打来电话, 问我在省报有没有熟人。我说熟人倒有几个,但都和我一样是普通战 士。我这么说,是实情,也是在预先留出余地。根据以往的经验,用 她这种口气找省报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镇中学出事了,一个十五岁的女生自杀了。这事我略有耳 闻,在镇中上学的小侄女给我写了信,说是那个女生穿着打扮挺时髦 的,校长就把她拎上讲台,说了很多狠话,女生回家就喝了农药。阿 敏却不同意我小侄女的说法。她说校长并不是只批评那个女生,也没 有让她上过讲台,她一直站在讲台后面的玻璃门里,现在有一百多个 学生已经签字证明了。她自杀,是因为回家以后她父亲骂了她,和学 校没有任何关系。前两天,省报一个姓柳的记者去采访了。现在阿敏 受校长委托,求我找那个记者,只要不发稿子了,花多少钱都行。
我说:“如果女生的死和校长没有关系,又有一百多个学生能证 明,你们怕什么呢?”阿敏说:“那个记者根本没找学校,我们怕他 听了一面之词。”我明白阿敏的意思。她是指没找那准备好的一百多 个学生,而找另外的学生,就保不齐会听到些什么了。阿敏说现在家 长没理都已经把孩子的尸体抬到镇政府去了,如果报纸再乱登,家长 就更得理不让人了。
这个柳记者我肯定不认识。我说记者的事也好办,你放心,凭我 的经验,这样的稿子哪个记者都不会乱写的。就是说,没有确凿的证 据,他肯定不会乱派责任。如果他写的不对,校长也可以告他嘛,只 要你能拿出证据来,一告一个准,还能得一大笔精神损害赔偿费。我 的话一定被阿敏理解成了推托,她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那个记者也 得不着那家的好处,他非写这些干什么?”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我的语气就冷了下来:“你知不知道记者是 干什么的?你以为记者就是四处得好处的人吗?那样的人可能有,但 绝不是人人都那样的!”
阿敏可能也觉得失口了,马上转移话题。我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心里却在想不管是谁的责任,当你们互相扯皮的时候,都已经忘了这 样一个事实:那个曾经活蹦乱跳的孩子已经死了。
在阿敏的一再央求下,我答应试试看,但我心里清楚自己什么也 不会做的。两天后,柳记者的稿子见报了。我特意找来仔细地看了一 遍,他写得很客观,校方及家长的观点都照顾到了,不知阿敏的校长 看了这篇报道有何感想。如果阿敏再来电话,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她: “记者没有权力追查责任,记者只想告诉大家,一个鲜活的生命非正 常地逝去了,这本身是令人痛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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