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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只眼睛看“买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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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新月
政府“花钱买岗位”为何遭到下岗工人的冷遇？
“市场分割理论”不仅可以对此做出可信的“经济解释”，而且还可以提供良策。所以，我们不妨借这第三只眼睛来管窥一下“买岗”问题。
经济学家帕雷提出，劳动力市场上实际有两个就业领域：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一级市场工资较高，职业稳定，工作条件优越，安全性好，管理规范，升迁机会多。二级市场工资低廉，职业不稳定，工作条件恶劣，管理武断粗暴，毫无升迁机会。二级市场的就业者多为穷人。
一级市场就业的工人，可以随时进入二级市场；但二级市场就业的人，要想进入一级市场，往往难如登天。毫无疑问，谁都希望自己进入一级市场，但一级市场却是一个近乎于封闭的内部市场，能在其中就业，往往不是市场竞争的结果，而是制度使然，比如国家政策、人际关系等。
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分割现象非常明显，国有企业是典型的一级市场，下岗工人从一级市场中被排挤出来，往往并非其素质低劣，而是因为错投了山门，谁叫你当初择业时没有选择有丰厚“垄断利润”的行业和单位呢？话又说回来，对四、五十岁的工人来说，当初就业时，他们几乎没有主动权，有的只是“党叫干啥就干啥”的一颗红心。无疑，他们是计划经济的牺牲品，而那些至今依然留在或新进入国有企业（尤其是垄断性行业）里的人，有不少是沾了计划经济或人事关系的光，而与公平的市场竞争风牛马不相及。
在这种情形下，政府开始为下岗工人买岗位。但所买的岗位，百分之百都是二级市场里的岗位，即所谓“穷人的岗位”。比如家政服务、楼道清扫、园林绿化、交通协管等。
这对下岗工人来说，势必造成一系列难言的“隐痛”。
一方面，与仍然留在一级市场里的工人相比，他们实在太没福气了。过去在一级市场里享有的较高工资、稳定职业、优越条件、规范管理、升迁机会等丧失怠尽，政府为他们买的岗位再好，也摆脱不了被二级市场痼疾折磨的命运。
另一方面，与目前正在二级市场里就业的人相比，他们更加无奈。二级市场里的工人，主要是农民工和退休人员（他们往往是政府买岗位过程中的被“清退”者），他们能够接受苛刻的就业条件，是因为他们有一定的“资本”：如农民工拥有土地，退休者拥有养老金。他们的“资本”很可怜，于是即便工资再低廉，职业再不稳定，工作条件再恶劣，管理再武断粗暴，再没有升迁机会，他们也不得不在二级市场里谋求一点低微的收入，以补贴原本就很可怜的“资本”。但是，他们又毕竟有点“资本”，因此能够不同程度地忍受暂时找不到工作或重新被挤出市场之虞，也就是说，他们尚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而下岗工人呢？他们连这点“资本”都没有。如果进入二级市场，则微薄的收入不是作为“补贴”而是作为其生活的全部来源，根本无以养家糊口。同时，二级市场里的工作一旦丢掉，他们又没有任何“资本”可以用来抵抗风险。所以下岗工人，在二级市场里还不如农民工、退休人员更有竞争力。
如此一来，下岗工人就成了一级市场中的“弃儿”和二级市场中的“弱者”。比上不足，比下也无余。
一级市场进入不了，二级市场中政府购买的岗位又无以保障生活，剩下最后一条路，就是呆在中心不出来。三十六计，“不走”为上！
“不走”之所以是上策，原因是只要不走，就可以获得一点“资本” —— 最低生活费和必要的社会保障金 —— 这相当于农民工的土地和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只要有了这点“资本”，下岗工人就有了进入二级市场的起码条件。可是，如果下岗工人接受了政府为他们购买的岗位，则将永远离开中心，与企业中断劳动关系。这点“资本”没有了，他们在二级市场中的弱者地位会更加突出。
于是，这就出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隐性就业。一些下岗工人，拿着社会保障金做“资本”，心里就有了一点底儿，再出去打点零工做“补偿”，收入也还算不错。这零工虽然也是二级市场中的职业，甚至绝对不比政府买的岗位更好，但毕竟可以获得双份收益：社会保障金和低廉的工资，两者数额虽然都不多，但加起来却比政府买的岗位收入多。两利相权取其重，于是，下岗工人只好冷落政府为他们购买的岗位，而去设法隐性就业。
政府应该从这种尴尬中悟出一个道理，与其把钱花在买职业上，不如把钱作为下岗工人进入二级市场的“保险”。花钱买岗位，既排挤了农民工和退休人员，断送了他们“补偿”生活的一点经济来源，也断送了下岗工人赖以进入市场的最后一点信心。政府的这份热情，换来下岗工人的一份冷落，外加农民工和退休人员的一份抱怨，甚至还有用人单位的不满，真是得不偿失。如果只给下岗工人一份哪怕是很低的社会保障金或基本生活费，使他们拿着这点“资本”去隐性就业或显性就业，其效果比政府出面为他们找工作会更好。一般情况下，四、五十岁的下岗工人，自身的竞争条件不会低于退休工人，但退休工人能够接受200元的低工资，下岗工人却无法接受，原因是退休工人有养老金做“资本”。如果下岗工人有一笔较稳定的社会保障金可以领取，即便很低，他们也完全有可能接受200元的低工资。所以，为下岗工人支付社会保障金，比买岗位更有价值。至于下岗工人是不是隐性就业了，政府不需要去管制和厘定，只需要发放最低生活保障金就是了，更没有必要“无情”地赶走农民工和退休人员，死气白赖地要下岗工人接受自己的一番“盛情”。
这样，下岗工人将和农民工、退休人员一样，有了进入二级市场的愿望和能力，并在彼此竞争中获得适合自己的岗位，可谓一举两得：既鼓励了下岗工人就业，补偿了他们因为体制因素被排挤出一级市场的损失，又不至于破坏二级市场公平的竞争法则。
现在，一些专家学者虽然对政府花钱买岗位颇有微词，但始终没有提出象样的“经济解释”，甚至还普遍认为，政府这种做法与直接发放最低生活保障金相比，的确是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的一次积极探索。
可是，根据以上的分析，我认为情况可能正好相反，政府与其“花钱买岗位”，还不如“直接发放最低生活保障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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