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目前你所在的位置:首页 >> 百姓 >> 百姓与法 >> 劳动权益
文章来源:南方周末   发布日期: 2001年9月6日
民工之死
谭铁

  我们居住的宿舍楼围墙外原先有一大块的空地。春末,一群基建民工开始在那里安营扎寨。几个月下来,围墙外竖起的脚手架便高过了我们的楼顶。

  宿舍楼的居民多为早出晚归的上班族,本来不会在意围墙外的动静。可不知从哪一天起,一墙之隔的基建工地突然改变了作息时间,每到夜间,搅拌机和电焊切割机制造的高分贝噪音扰得整幢楼房的住户彻夜难眠。刚开始,住户们还以为只是偶尔在赶进度,可一连数日夜夜“机”叫,本就被酷热天气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住户终于按捺不住了。某晚,五楼的那位据说年轻时唱过花旦的洪嫂首先发难,然后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不约而同地探出头来,大家同仇敌忾地开始声讨他们“不道德”、“没有规矩”,甚至是“违法犯罪”。围墙外那些几乎清一色光着膀子的民工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操着浓重的外乡口音,陪着笑脸,你一言我一语大声地向我们解释什么。大意就是天气实在太热,白天干不了多长时间的活,可是楼房还要赶进度。这些与我们毫不相干的理由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全体住户的驳斥,二楼的吴经
理甚至严厉地警告他们,“晚上如果再闹,报110停你们的工。”这场“自卫反击战”果真取得预期的效果。接下来,即便是再热的天,我们也听不到半夜“机”叫声。围墙外的民工世界离我们好像又隔了很远。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一阵突如其来的鞭炮声突然把我从梦中惊醒。打开阳台门,我看到围墙外亮着灯,工地上聚着很多人,并且有凄厉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清早,天还没大亮,我就急匆匆地出了院门,绕过围墙,远远地便看到许多邻居也来到了工地。除了两幢快要竣工的楼房和一个看材料的老头,这里已看不到别的民工。面色忧郁的老头告诉我们,昨天下午日头太毒,有个叫根生的中年汉子因为中暑,从楼上栽了下来,送到医院,晚上就不行了,同为乡亲的民工们连夜把他送回家了。

  我和邻居们怔怔地站在那,包括唱花旦的洪嫂,还有那个胖胖的吴经理,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我们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