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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与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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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树新
一双厚厚粉尘下难掩忧郁及无奈的 直逼心魄的眼睛。
详尽的图文报道中，让我再次震颤的是那幅秦吉友雇人为自己做棺材的 照片。门槛上蹲坐着的秦面若死水，身边是他掩面哭泣的女人。里屋的木匠 正在摆弄那一口已经接近完工的棺材。勤快的女儿在一旁用扫帚扫着飞溅的 木屑，小儿子默默看着木匠造棺。为了两个孩子的学费，秦吉友把自己活生 生地推进了棺材里。我难以想象，他以及他的家人如何能够面对这残酷的一 幕。
我从来不相信他们是怀着发财的梦想走进陈耳金矿的，他们只是想找一 碗饭吃。做着发财梦而且屡能成真的是那些黑心的矿主，卖命者当然只能分 得一羹残汁。然而他们很乐意，因为这薄薄的一小沓钞票足可养活全家老少 ，或者交齐孩子的学费，还清旧年的债务。所谓逼上“梁山”也好，命贱如 蚁也罢，他们毕竟是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我想起多年前一个冬天的上午，我和父亲一起钻进后山一座自己开采的 金矿里掘金。矿里只有两根蜡烛在静静地燃着，不时有泥沙石块“簌簌”地 落下来，让人胆颤心惊。我们几乎一言不发，只拼命地掘泥、运送、淘洗。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掘到金子，就可以天天吃上肉了。然而就在那天 中午，村上一户六口的人家，全部被埋在了坍塌的金矿里。我几乎吓得魂不 附体，年幼的心灵第一次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
“贫穷”不知衍生出多少类似的人间悲剧，所以我能理解陈耳金矿里民 工们的心境。贫穷让他们没有退路，让他们产生金比命贵的错觉。他们不可 能没有听到过有关“吃人魔窟”的传闻，也不可能不明白那一纸毫无平等可 言的《坑道施工安全合同》无异于一张生死契约。他们拿起笔的时候，眼前 掠过的定是家人愁苦的脸、孩子皱巴巴的课本，是遥远而抽象的幸福，当然 还有一口黑沉沉的棺材以及寒风中飘摇的白挽布。此时，贫穷在后面轻轻推 了一把，迫使他们颤抖着在契约上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分明觉得陈耳金矿便是一口巨大的棺材，里面金光闪动，引诱着一贫 如洗的人们。很多人一踏进去，便永远回不来了。陈耳金矿当然应该尽快被 查封。但全国上下还有多少这样的矿井啊，广西南丹矿井里的数百冤魂至今 让人心寒。
什么时候让我们的农民兄弟手里也有了“黄金”，类似陈耳金矿的悲剧 才有可能减少或者停止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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