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冬苋菜
|
共命之鸟
冬苋菜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蔬菜。按照《四川方言词典》的解释:“冬苋菜”又叫冬寒菜。名词。即冬葵。其嫩叶可食。但词典把“苋”(Xian音“现”)字的标准读音变为方音Han2;(音“汉”),符合巴渝地区的方音。对于冬苋菜的这种读音,巴蜀两地也是相通的。或许还包括云、贵及湖南、湖北等地。 我国历史文献和古典诗词中有许多冬葵的记载。《乐府诗集》以收集汉、魏南北朝诗歌(民歌)为主,在《十五从军征》(又名《紫骝马歌》)中,有“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的诗句。此诗中的“葵”即为“冬葵”,也就是我十分喜爱的冬苋菜了。可见冬苋菜是一种非常古老,又令人难以忘怀的蔬菜。 蔬菜,是我们赖以生存的食物组成的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古人早就知道它的重要性了。所谓“饥馑”的馑,就是指蔬菜欠收而言的,即《尔雅》所说“菜不熟为馑”。上古时代物质生活简陋,蔬菜的种类也很少,民风淳朴,当然也就不知道“四菜一汤,吃了装莽”的现代新民谣了——相传当代中国有政策规定,宴请政府公务员,不能超出“四菜一汤”的规格。这大概也是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标准之一吧! 我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面提到的一百三十二种植物中,作为蔬菜的仅二十余种,但如荇、荼、苕、荍(荞)、莱、芑之类,到近代大部分已退出餐桌,成了野生植物了。象《诗经。采薇》中的“薇”,其本身就是指野豌豆苗。每当我在吃嫩豌豆苗儿下韭菜叶儿面条;或者,炖老母鸡汤焖嫩豌豆苗儿时,总会思绪万千——吃野豌豆苗儿的先民们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还如此“风、雅”,足见精神支柱是多么的重要啊! 战国、秦、汉时期,蔬菜品种仍然不多。这时最主要的蔬菜有五种,即《素问》中所说的“五菜”:葵、藿、薤、葱、韭。这五种菜和《急就篇》举出的十三种菜都以葵为首。在有的文献中便把葵尊为“百菜之主”了。 《素问》“五菜”中,葵,就是指冬葵——冬苋菜。藿,也就是大豆苗的嫩叶子。清代著名学者王念孙在《广雅疏证。释草》中解释说:“豆角谓之荚,其叶谓之藿”。薤,就是我们重庆(及西南)地区泡菜中常见的藠头。葱、韭自然是指现在的葱子和韭菜。 韭菜于晚秋开过绣球似的小白花后,在寒冷的冬天到来时,就将展示风华的舞台让给欣欣向荣的冬葵了。 “葵”,植物分类学上称为“冬葵”。一、二年生草本植物。叶圆形,稍绉缩,嫩时可作蔬菜。汉朝许慎所撰《说文解字》曰:“葵,菜也”。周作人在《知堂文集。吃菜》中有“赤米白盐绿葵紫蓼”的文句。绿葵,也就是冬葵了。在汉代的诗歌里一说起菜园开篇就是“青青园中葵”。魏、晋时的人一提起蔬菜,不是说“霜蒿露葵”就是谈“绿葵含露”。《齐民要术》中有专门的章节讲述栽培冬葵的技术,其地位可以想见。唐代以后,葵菜受到各种新培育成的和引入的蔬菜的强大压力,加以古人嫌弃冬葵“性太滑利,不益人”:“发宿疾,动风气”,种植的逐渐减少,到了明代已经很少有人种葵了。其实,我妈和婆婆说过,多吃冬苋菜是可以润肺的! 在那遥远的明代,茄子、菠菜、扁豆、刀豆、莴笋(莴苣)、黄瓜等蔬菜已在我国广泛引种,人们“崇洋媚外”,把具有上古遗风的冬苋菜忘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以“今人不复食之”为由,把冬葵列入草部,不再当蔬菜看待了。简直就是数典忘祖。这却正好说明两个方面问题:首先是在李时珍所处的明代以前,蔬菜品种大概已相当丰富,不然几百年前的宋朝大文豪苏东坡也不会写什么《老饕赋》了;其次是上古淳朴民风的没落。因为李时珍时代的帝王将相、士大夫和大小“字”识分子们,已经公开以谈论“采阴补阳”的“房中术”为荣,难怪民间有“饱暖思淫欲”这种针砭时弊的歌谣了。 写《老饕赋》的苏东坡是我半个同乡;虽然他的餐桌上蔬菜已很丰富了,可他还是象蛮荒时期的野人一样喜欢吃肉,譬如:红烧猪肘——现在川菜中的名菜“东坡肘子”!但他同时代文人谢枋得在《碧湖杂记》中对他的《老饕赋》颇烦,指出“《说文》曰:”贪财为饕,贪食为餮‘“,所以”东坡之赋,当作’老餮‘为是“。我想:以东坡先生的学识,一定分别得出”饕餮“一词真正涵义的。所谓《老饕赋》,大概是另有所指吧?譬如:贪官污吏。要不然何以在明朝,就单单把作为蔬菜的冬苋菜给遗忘了呢?在”五菜“里面,藿,是必定要被淘汰的。薤、葱,两者属于荤辛类食物,都不是大众的菜蔬——藠头(薤)仅仅作凉菜或泡菜用;葱,一般也只能作为调味品。因此,”五菜“中目前真资格算作蔬菜的也只有冬苋菜和韭菜了。 《南齐书。周颙传》云:“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早韭就是开春后的头茬韭菜。“菘”,是白菜的原名。宋代时,白菜的佳种已培养成功,它不同于叶子松散的黑叶白菜之类,而是结实、肥大、高产、耐寒,且滋味鲜美。苏轼用“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之句来赞美它,将白菜喻为乳猪和熊掌,可见他是清白的,不是贪财的“老饕”。明代人更把黄芽白菜誉为蔬中“神品”。这大概也是到了明代,葵菜已经很少有人种植的缘故吧;以至于明代的植物学家王世懋感慨道:“古人食菜必曰葵,今乃竟无称葵,不知何菜当之”。 冬苋菜在植物分类学上的学名叫“冬葵”,一、二年生草本植物。叶圆形,稍绉缩,嫩时可作蔬菜。开紫黄花或白花;结黑果。果实半球形,熟后形成离果(分果),其状如橘子瓣。但是,冬季才有的冬苋菜与每年五月端午前后上市的有着紫红色泽的苋菜完全不同! 而我一直主观、固执的认为,将“冬葵”翻译成现代汉语,无论是写作“冬苋菜”;还是“冬寒菜”,都是值得怀疑和经不起推敲的,从巴渝地区人们的读音和“冬葵”所流行的时代看,冬苋菜应该写为“东汉菜”才对。它不但表明了与汉朝盛行的蔬菜——“葵”的文化与自然的渊源关系,尤其还让人们品味出了厚重、沧桑的历史。 冬苋菜的采摘,是割取大小、老嫩适当的茎叶食之。太嫩不足取,采摘了可惜;太老不可食用,且采摘慢了不利于冬苋菜生长。《巴县志》卷十九《物产。蔬类》中说:采摘冬苋菜,可视“初生叶大如钱”者,“日日常拔,看稀绸得所乃止”,等将可采食的割完后,最初剪割的地方又萌发长大了。“周而复始,日日无穷”。仅这一点,又跟韭菜的采摘相似了。 冬苋菜之用于烹饪,仅仅是熬稀饭和煮汤。难怪《十五从军征》中有“采葵持作羹”的诗句了。《巴县志》卷十九称:“今蔬菜中滑利清腴,无有逾冬苋菜者,为冬季一切蔬菜之冠”(《物产。蔬类》)。由于其滑利、清香、肥嫩,熬稀饭吃老少咸宜。待冬苋菜稀饭煮好,放一小勺炼猪油润肠;一小勺精盐调味,尤其适合大鱼大肉后或久病初愈之人康复调养食用。 我最喜欢的就是冬苋菜煮豆腐汤。 先在汤中放老姜、精盐、化猪油、手磨豆腐块,将豆腐汤煮开,放冬苋菜梗;煮三、五分钟后,再放冬苋菜的叶子,煮开后放上火葱苗儿切的小葱花儿,淋上少许小磨麻油,即可上桌食用。滑溜爽口。清香宜人。老少咸宜。品尝这款简简单单的具有上古遗风的汤菜,令我想到古往今来那些品行上一清二白的人们。
|
|
|
|
|